张平安下车后挤进人堆,往墙上望去。
皇榜上果真说的是选秀的事情,还要采选宫女。
选秀范围上写着,参与选秀的女子年龄必须在10到16岁之间?,还未定亲,品貌端正,五品官及以上的官员家中的嫡女都必须参选。
张平安还不是官身,这条跟他家没什么关系。
后面写的采选宫女这条就跟他家有关了,宫女的门第要求要低很多,只要年龄在13至20岁之间,还未定亲,品貌端正,出身良家,就可参选,而且一次要选三千名之多。
这里的“良”不是指犯罪与否,而是指“良民、贱民”之分,即从业不在七科谪内者或非医、巫、商贾、百工的子女。
古装剧里经常会写到宫女跟太监在一起对食的情况,其实现实中这种事是很少的。
宫女的出身要比太监好得多,而且到年龄了能出宫,正常的宫女怎么可能看上一般的小太监,除非是混到一定级别了,那还有可能。
严格意义上来论,后宫里所有的女人都属于皇帝,宫女也有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宠妃,历朝历代这种例子都不少见,所以宫女的采选同样严格。
家里六丫正符合宫女的采选条件。
先不说家里人没有让六丫进宫搏一搏的想法,六丫就不是那块料,退一万步来讲,就是想博也不是现在,小皇帝还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呢,在各方势力眼中都只是一个傀儡而已,进宫也没什么用!
张平安心头有些沉重。
吕老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踌躇着问道:“老爷,还去国子监吗?”
“去,走吧,今日是开学第一天,可不能迟到了”,张平安呼出一口气道。
来到国子监的时候时辰还早,班上只有四五个人在。
既然能上这里读书,还能分到一个班,情况基本就和张平安差不多了,要么是有功名没门路,去不了州学上舍,只能退而求其次来国子监,要么就是有门路没功名,但门路又不够强,通过荫庇来的。
总而言之,就是都是不够资格去州学上舍,但又阶级还不错的那一拨人。
还有很特殊的一类是皇亲国戚,但在单独的一个班,跟他们不搭边,两边井水不犯河水。
张平安进课室后便跟众人一一见礼,其他人也客气回礼,互通了姓名,气氛很和谐。
张平安分到的这个班是上舍甲班,也就是要冲击明年二月会试的,班上学生总共只有二十余人,据说配置的夫子也是最好的。
能到这个班里读书的都是有点眼色的,和众人一番聊下来,倒感觉比州学读书氛围还要好一些。
按照历朝惯例,国子监一般是科举上榜人数最多的学府,但迁都以后就不一样了,屈居在州学之下。
所以为了面子,现在国子监也很看中学生们的学习情况,力求上榜人数先跟州学持平。
到时辰后,国子监大院里的钟声响了三下,给他们上课的博士终于进来了。
是一个长的干瘦的老头儿,脸上已经有了老年斑,起码五六十岁了,眼神无波无澜,眼睛甚至有点外凸,因为太瘦,穿的长袍哪怕系了腰带都感觉在晃荡,很没有气势。
说实在话,张平安看到人后挺失望的,能在国子监做博士至少也是同进士出身吧,一点大儒风范都没有。
等此人坐下开口后,张平安就更失望了。
这位曹博士压根儿不管底下学生怎么想怎么看,自我介绍姓曹后,便开始进入主题讲四书。
没有按照惯例让底下学生一一自我介绍。
而且讲课极快,低着头只顾讲自己的,也不管底下学生有没有听懂,更没有提问。
下课后也不布置课业,书本一卷便起身离开了,显得比上课的学生还要迫不及待。
总感觉很敷衍,没什么责任心,比州学的黄夫子都差远了。
坐在张平安前面的青年明显也很有意见,脸色很差。
不过没有人明着在课堂议论师长,传出去就别想再混文人圈儿了,这个大家都懂。
坐在张平安左边的青年是个圆脸胖子,长的跟个弥勒佛似的,本身就胖,还是肿眼泡,更衬得两只绿豆眼只一点点大。
长的不咋地,但是为人很热情,约张平安一块儿去食堂吃午饭。
“行”,张平安欣然接受了,这两日可是确认小团体的重要节点,他不能不合群。
绿豆眼很开心,又约了坐附近的三人,包括张平安前座那位,五人一起去食堂吃饭。
国子监的食堂菜色很丰富,甜汤咸汤,点心,各色家常小炒都有,主食是白面馒头和大米饭。
报名那日学生们便都要买饭票,一次性买一个学期的,现下直接拿饭票给打饭的师傅就行,简单省事。
张平安端着餐盘吃的挺香,觉得味道还不错。
绿豆眼却十分嫌弃,拿着筷子挑挑拣拣,“这什么米啊,一点米香味都没有,我家下人吃的都比这好。”
另一人附和着抱怨道:“就是,食堂太抠了,不说用碧粳米,怎么也得用增城的丝苗米吧,这种普通的稻米怎么入嘴啊!”
这人长的还不错,就是鼻子总红通通的,喜欢频繁的拿帕子擦鼻子,张平安课上看他偷摸用了十几条帕子了,估计有鼻炎。
“这不是孟子说了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咱们现在就是在经受考验呢”,坐张平安右边的仁兄慢悠悠道。
嘴里很嫌弃,但看起来适应良好,吃的也挺香的。
张平安眼皮跳了跳,想到了“何不食肉糜”!
好在还有一个和他一样接地气的,是个比他稍长几岁的少年人,才十九,明年及冠,也是新科举人,算是年少英才了。
“你们将就下吧,这饭食已经挺不错了,味道也尚可,普通老百姓过年也吃不到这样的好饭,而且国子监在伙食上对咱们有补贴,这价钱也不贵,我觉得挺好的”,此人笑道。
张平安转头仔细看了看他,之前鹿鸣宴上两人坐的远,后来一同参加文会也不是一个圈子的,连点头之交都没混上。
到了国子监分到一个班了才熟悉起来。
此人姓华名万里,临安本地人士,刚才听他自我介绍说,家里父亲早已去世,只有一寡母和祖母在,两个姐姐已经出嫁,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还好父亲留下了一些田产,经济条件尚可,但也没到能大手大脚挥霍的地步。
看样子也挺节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