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阳光斜斜穿透丹凤门上的九路铜钉,在金銮殿的金砖地上烙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紫袍道长踏过门槛时,腰间玄铁令牌与桃木剑相撞,发出一声清越鸣响,惊得檐角衔珠的金龙雕塑泛起微光。
道袍上金丝绣就的八卦图随着步伐流转,宛如活物般吞吐着雾气,竟将周遭朝臣投来的目光都折射成细碎的星芒。
\"无量寿福。\"苍老的声音响起时,香炉中青烟突然凝滞,在空中诡异地扭曲成巽卦形状。
道长银发如霜雪垂落,拂过腰间刻着\"天枢\"二字的古朴玉牌。
广袖翻飞间带起的气流,让阶下站立的三品官员朝服上的仙鹤补子都微微颤动。
当那双布满血丝却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扫过龙椅时。
宁辰逸握着玉扳指的指节骤然发白——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十二旒冕珠,直抵他昨夜批阅奏折时暗藏的焦虑。
满殿寂静中,唯有更漏滴答作响。
刑部侍郎悄悄扯了扯身旁礼部侍郎的衣袖,绣着云纹的袖口下,两人指尖同时触到对方掌心的冷汗。
不同于往日招摇撞骗的方士,眼前老者周身萦绕着松涛般的沉稳气息。
道袍下摆金线勾勒的二十八宿图,竟随着呼吸若隐若现,恍如将整片星空披在身上。
\"这...这等气象...\"大理寺卿压低声音,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随先帝出巡时,曾在终南山见过闭关的老道士。
那道观前的古柏被雷劈出焦痕,却仍有青藤缠绕生长,此刻紫袍道长周身散发的威压,竟与此般相似。
宁辰逸的思绪被腰间玉佩的凉意拉回现实。
他想起父皇出巡前夜宴,太上皇把玩着翡翠扳指,烛火映得老人眼角皱纹里都藏着笑意。
\"辰逸,若遇异人,切不可轻慢。\"
此刻龙椅旁蟠龙柱上的金鳞泛着冷光,与道长眉间凝结的阴云相映。
皇上不着痕迹地瞥向李公公,李公公立刻躬身退下。
金丝拂尘扫过青砖时,惊起几缕未燃尽的龙涎香,在空中画出蜿蜒的轨迹。
当怪风突然卷起孔雀屏风的翠羽,宁辰逸指尖深深掐进龙椅扶手的明黄龙纹。
他看见道长袖中桃木剑突然震颤,剑穗上系着的九节铜铃无风自动。
卯时的阳光斜斜穿过金銮殿的琉璃窗,在金砖地面投下龙纹斑驳的光影。
紫袍道长立于丹墀之下,周身缭绕的气息如同深秋的寒潭,竟将满殿君臣的窃窃私语都凝结成霜。
当他抬眼望向龙椅上的宁辰逸时,浑浊的瞳孔深处泛起幽蓝微光。
腰间玄铁令牌突然发出蜂鸣,惊得阶下持戟侍卫的甲胄都轻轻震颤。
\"这面相...\"道长喉间溢出沙哑低语,枯瘦如柴的手指已悄然结印。
道袍上的金丝八卦图骤然流转,化作十二道金光在袖口盘旋,仿佛有星辰之力在纹路间苏醒。
随着推演深入,他周身腾起淡青色雾气,将身后群臣的面容都笼在朦胧之中。
唯有桃木剑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刺目白光,映得他额角青筋突突跳动。
满殿文武大气都不敢出。户部尚书攥着笏板的手心渗出冷汗,将象牙材质浸得发滑。
御史大夫死死盯着道长翻飞的手指,连朝服上的獬豸补子都在微微摇晃。
往日喧闹的朝堂此刻寂静得可怕,唯有更漏声在梁柱间回荡,混着龙涎香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少官员的目光下意识飘向右侧空缺的位置——那是锦瑞昭王每日早朝所立之处。
如今那里空荡荡的,唯有阳光在金砖上投下一道狭长的阴影。
兵部侍郎想起昭王的本事,若此刻王爷在场,定能道长的来历。
可眼下,昭王正在休沐当中,这团迷雾,只能靠他们自己拨开了。
宁辰逸的视线突然转向文官之首的覃守正。
覃相垂眸盯着手中笏板,象牙表面映出他抽搐的嘴角。
他何尝不知陛下眼神中的期待?可他又不是落儿,没有凤卿云这个系统的帮助,怎么会什么都知晓?
殿外忽起一阵旋风,卷着枯叶撞在蟠龙柱上,发出沙沙轻响,倒像是有人在暗处冷笑。
覃守正暗自叹息,悄悄挪动朝靴,将自己的影子往同僚身后藏了藏。
金銮殿穹顶的蟠龙藻井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忽有一阵阴风吹过,将香炉中升起的青烟绞成螺旋状。
紫袍道长周身青雾翻涌如沸,道袍上金丝绣就的北斗七星纹路突然扭曲变形。
化作无数猩红血线在衣料间游走,仿佛有活物在锦缎下游窜。
随着最后一句梵音般的咒文落地,他瞳孔骤然扩散。
血丝密布的眼球里映出一片混沌的星象图,嘴角溢出的鲜血顺着雪白长须蜿蜒而下,在道袍上绽开朵朵妖异红梅。
更可怖的是,血珠坠地时并未渗入金砖,反而在表面凝成细小的符文,如同某种古老的警示。
宁辰逸猛地攥紧龙椅扶手,鎏金龙纹硌得掌心生疼,指节泛白如霜。
\"许太医!\"他的暴喝在空旷的大殿内激起回音。
震得丹墀下的孔雀屏风都微微发颤,尾羽上的翠色宝石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咚声。
殿中群臣齐刷刷后退半步,刑部尚书慌乱间朝靴踩中地砖裂缝,刺耳的刮擦声划破死寂。
惊得檐角铜铃发出细碎的呜咽,与道长喉间断续的呢喃交织成诡异的合鸣。
几位文官甚至下意识按住腰间玉佩,仿佛这样就能抵御空气中弥漫的不祥气息。
许太医连忙上前时,道长腰间桃木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剑穗上九枚铜铃同时炸响,声波震得殿内烛火剧烈摇晃。
枯瘦如柴的手指凌空点出,一道青光闪过,太医伸出的手腕顿时僵在半空,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
鲜血顺着道长下颌滴落在玄铁令牌上,竟在冰冷的金属表面凝结成未完成的卦象。
暗红的血珠在晨光中折射出诡异的幽光,隐隐与殿外忽明忽暗的天色呼应。
他紧闭双眼,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金石相击的震颤。
字句间还夹杂着类似星轨运转的嗡鸣,让在场众人耳膜生疼。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玉佩相撞的清响。
虞姬攥着拂尘闯入,杏眼圆睁,本要怒斥这装神弄鬼之徒,却在望见那道身影的瞬间骤然屏息。
穿堂风卷起道长猎猎作响的紫袍,其周身萦绕的金光并非肉眼可见,而是以一种玄奥的频率震颤。
如同千万盏长明灯在经脉间明灭,又似浩瀚星河在体内流转。
她突然想起师门古籍中记载的传说——唯有得三清真传的道门泰斗。
才会在运功时显现\"周天星斗炁\",那是连掌门师父闭关三十载都未能参透的境界。
更令她骇然的是,道长周身空气泛起涟漪状的扭曲,那分明是功力高深到改变空间气场的征兆。
\"竟是真的紫袍天师……”虞姬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太极玉佩,冰凉的玉石传来阵阵寒意。
就在这时,道长咳出的鲜血突然腾空而起,在空中凝成璀璨的北斗七星形状。
每一颗\"星辰\"都散发着刺目的金芒,甚至在殿壁上投下扭曲的光影。
未等众人反应,星图轰然碎裂,化作万千点流萤般的金芒,照亮了殿内群臣震惊的面容。
而那道染血的身影,依旧保持着推演的姿势,银发在风中飞扬,宛如一尊凝固了千年的雕像,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天机。
此时,殿外突然响起闷雷,乌云不知何时已遮蔽了整个天空,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与殿内诡异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虞姬绣着银丝云雷纹的道靴重重碾过金砖,裙裾翻飞间带起的气流撞得廊下铜鹤香炉剧烈摇晃,龙涎香灰如细雪般簌簌洒落。
她发间九转玲珑玉簪随着奔跑发出急促的清响,却掩不住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作为道家弟子,她曾在祖师画像前见过紫袍天师的记载,此刻竟能亲眼得见,激动得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然而当她穿过众臣,看清那染血的玄铁令牌时,整个人如坠冰窟。
道长雪白长须上蜿蜒的血迹泛着诡异的暗紫色,凝结的血珠在令牌表面扭曲成未完成的卦象,竟随着呼吸节奏明灭闪烁。
虞姬的瞳孔骤然收缩,杏眼瞬间瞪得浑圆,望向龙椅的目光中迸发出近乎实质的怒意,眼尾因气血上涌泛起潮红。
\"这小皇帝莫不是被心魔夺舍了?!\"她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喃,藏在广袖中的掌心已布满月牙状的血痕。
记忆中师门古籍里记载的画面疯狂闪回——百年前邪教作乱,正是用邪术操控帝王屠杀道门中人。
此刻看着宁辰逸端坐在龙椅上的身影,她只觉那鎏金冕旒下藏着择人而噬的妖魔。
冷汗顺着后颈滑入道袍,沾湿的衣料紧贴脊背,寒意却顺着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殿外惊雷炸响,震得蟠龙柱上的金鳞簌簌作响。
虞姬本能地后退半步,却又被道长周身流转的周天星斗炁吸引——
那金色光晕中隐约浮现的北斗七星,每一道光芒都精准对应着《道藏·星辰篇》中的记载。
进退维谷间,她突然瞥见紫袍下若隐若现的十二道血痕,像是被无形锁链勒出的伤口,这才惊觉前辈恐怕早已身负重伤。
琉璃瓦上的铜铃在狂风中疯狂作响,与她剧烈的心跳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轰鸣。
虞姬此刻在想,现在跑还来得及不,这小皇帝莫不是真的被夺了舍,伤了这位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