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近,顶着与以往不同而意外寒冷的雨丝,图灵行走在第八区与第七区交界路上。
循着空气中那稀薄的魔力,他顺着自己的感知向着这场如冰刀般的雨最为凛冽处走去,终而在城区的某个闲置废弃仓库前停了下来。
图灵那张与内在丝毫不匹配的年轻的脸有些僵硬,心说着虽然算是头一次跟这位梅里的兄长打交道,但这种恶趣味的交头地点只是第一次看见,便大概能够窥出这个人平时都是怎么个行事作风。
多余的感喟过后,身上全无法术气息的图灵突然肩头一颤,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魔力不由自主地以高活性的状态燃烧般跃动了起来,这才看到带着一身极寒气息的查理斯半掩着面目从仓库内走出。
这种遇见的形式让人很难启齿,像是隐喻过深,又像是动静太大,无论如何于双方都不像是最优的选择。
尝试把一个区域的雨云内的水滴控制低温而又不结冰,这种事尽管蠢但他还是这么去做了。
看着不像有着那么开口欲望的查理斯还是利落了打破了僵局,说道:“作为道具来说,可能强度不够,但作为人来说,你还是挺便利的。”
“什么意思?”对于意义不明的意指,图灵在物理意义上的寒冷之外感到了另一种恶寒。
尽管很想转移注意去思考他说的话,但身上不由自主地燃烧起来的魔力更像是为了抵御查理斯的存在本质侵入一般,实在没有办法确实地分过心来。
“聪明过头的人和彻头彻尾的蠢货都活不长,像你这种智慧和愚钝中和到了适当程度的人,只是察觉到我在引你过来,便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了吧?”
查理斯偶尔也是会开这种多余的玩笑的,只是图灵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达观一般,并没有提前感知什么,只是当下进行时地进行了思考。
好在这个哑谜足够明显,刚刚反议院阵线的人到来,反手便送了客,在这一切尘埃落定过后那么恰好地收到了查理斯隐藏在雨里的信息,显然包括查理斯在内有更多的人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
“所以,坐标暴露了吗?”
图灵再三犹豫过后,问出了这个最为关切的问题。
“没有,只是抵达现世这个行为本身能够被知晓。”查理斯似乎无意控制自己周身的恐怖寒冷气息,只是自顾自地解释道:“把那群人送回去能确保议院不至于直接越过认知结界破译位置,这个选择尽管正确但仍无法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比方说让某些本就不稳定的神经再度紧张起来。”
图灵咽下了口水,果然是这样,无论梅里对待原反抗阵线的人员是什么态度,只要他们那边做出了“来到这边”的违反游戏规则的举动,那么议院必定会加大施压的力度。
只是,既然没有捅破明面上的窗户纸,在没有梅里的精确位置的情况下要加压,他们会做些什么呢?
查理斯走近了过来,图灵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系统似乎都要停摆了一阵,愈发困难了起来,却也只能看到他拍了拍自己的肩头,轻声耳语道:“你是聪明人,但你的老板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究竟还要不要由着性子当现世秩序的守卫者,这个问题就留给她自己慢慢想吧。”
说完后,查理斯看着已经接近被自身毫不收敛的寒气近乎冻成冰棍的图灵,像是经过思考后慎重地说道:“简单来说,扛过了这一次的‘报复’过后,你就有机会混入监察部队了。祝你好运。”
直到查理斯带着这股令人窒息的冰冷气息远去一段时间后,图灵才喘息着从冻结的状态中消融了过来,他不禁有些后怕地回望了一下在这仓库之外的一切,仿佛现在还能稳定维系的一切下一刻就要化作火海一般。
这一切要快点告诉梅里。图灵的嗓子在冻结消融过后显得很干,但还是咽下了一口口水,收敛起了法术气息向着第九区事务所所在的位置行进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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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底的坑陷中,比起坠落本身的恐惧,人们往往在坠落的过程中抱怨着为何会失足的原因。
此刻已经脱离了陷落,重新归回到了里界的某个着陆点的反抗阵线精英小队中,显得最为不知所措和悲伤的,显然便是先前被梅里气得说不出话的奥克莉,直到现在她才能毫无掩饰地将痛苦随着眼泪一起释放出来,用手沉重地捶着地面。
她怎么能那样做?她怎么能那样做?
但梅里就是这样的人。要是逼着人用死亡七夜时里界的世人对于梅里的印象去思考的话,似乎这么做完全合乎情理,只是梅里把已经消灭的缪的精神体召唤的行为实在太过突然,像一套雨点似的组合拳般将她打晕,以至于现在的脑内只能留下她过分程度已经收敛的话来。
赛特在奥克莉的身后看着她轻轻颤动的背影,虽然没有一脸愁容,但还是不免想起了在走前拉露恩如同戏言般提出的假设。
原来真的是这么回事吗?
他站了起身,看向了周围自己的同志同僚们有些茫然的表情,说道:“梅里应该被限制了在现世的团队规模。”
众人不免相互交换了同样展露着清澈的愚蠢的眼神,看着说着这种正确的废话的赛特说道:“先说说怎么回去?”
赛特像是受了临头一棒,对于这个问题迟疑了一阵,总不能这么快又要这个状态的队员们再穿越一次雪境线拜访拉露恩吧?就算她再过宅心仁厚,恐怕也不会同意如此胡闹的事情来。
他噎着嗓子一般沉吟了一会儿,目光不禁落在了那个近日的风云人物之上。
贝卡斯像是提前预知了赛特的目光一般,偏过了头看着他说道:“你真要回去?哪怕是她把话都说到了那个份上?”
赛特转过头看了一眼抽泣着咒骂梅里的奥克莉,为难地苦笑着说道:“总得有人背负苦难,才能迎来明天。”
这句话赫然便是反议院阵线的唯一的一句誓言,只是没想到由圣子一般气质的他口中说出来会是这么消极憔悴,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只是贝卡斯似乎也不能忍受奥克莉的眼泪,开口道:“我看过了梅里把我们送走的全过程,现在我来尝试一下返回外部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