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世界黑暗,时穗也知道,陪她一起蹲着的人,是陈洵。
他参与她的过去,陪她走过最深的夜。
清楚她的所有,知道她会找最黑暗狭小的角落躲起来,知道她想安静消化情绪。
就只静静的陪她蹲着,等待着。
看着她脑袋深深埋进膝盖,抱成小小一团。
脆弱的像是光下七彩的泡沫,易碎易消失。
等待的最后,她抬起头与他对视,明显的哭过,黑眸蒙了层水雾,眼尾还是湿润的。
在她迷糊又委屈的说‘抱——’时。
他已经长臂一伸,将她抱进了怀里。
少女说话的尾音被温暖的气息覆盖。
彼此间的默契无需更多的言语,是世间默许的温柔。
时穗一下子,就好像回到了那个飘着细雪的夜里。
又冷又潮湿。
醉酒的养父再一次发疯,手里拎着啤酒瓶,疯了似的大吼大叫,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脏话。
她为养母挡下了啤酒瓶,抡着椅子将本就醉的不成样的男人砸晕。
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只是那次啤酒瓶砸到了脑袋,玻璃扎得鲜血直流。
疼倒是麻木了,只是格外触目惊心。
那晚她在雪地中静坐了会儿,等额头上的血结疤,就去找陈洵。
她想杀了养父,但又有些不敢。
陈洵聪明,她去找他出谋划策。
走到一半又冲动的想回去直接开杀,但已经走了一半,还是去找了陈洵。
撬开他家的窗,翻窗进去后。
还未等她出声,还未等她捏着拳头血气上涌满腔愤怒大喊‘我要杀了那个男人’——
陈洵抱住了她。
将她身上的霜雪都给融化。
她永远记得那一晚,少年温柔的目光,却用最冰彻刺骨的语气,说着如何惨无人道又完美犯罪的计划。
他还说,没事,就算被发现,锅给他背。
那时她还不明白背锅的意思,想着陈洵做饭好吃,家里可能是要换口新锅。
……
时穗的思绪从过去抽离,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退出了他的怀抱。
“陈洵,你喝酒了。”时穗看着他说。
他点头嗯了声,声线低哑:“是难闻吗?”
时穗摇了下头:“不难闻,就是熏的我脸热。”
“是有点红。”裴朔荀轻戳了下她脸,手指上移,“眼睛也有点红。”
时穗:“……”
“回去吗。”他问。
“嗯……”时穗指了指眼睛,问,“像哭过吗?”
“不用像,你就是哭过。”
时穗避开他过于温柔的视线,低下头。
片刻后,她没有由来的说:“陈洵,我要死了。”
人总是这样的,会把自己最沉重的秘密,说给最信任的人听。
裴朔荀愣住,他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知道她在害怕。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他像是比她更害怕。
不能说世界是本小说,也不能说出系统。
时穗闭了下眼,声音很轻:“我做噩梦了。”
太了解一个人,就算只是一眼,也能轻易看穿她有所隐瞒。
纤长的睫毛遮住漆黑的眼,裴朔荀垂眸看她,轻声重复:“噩梦。”
“嗯。”
“梦都是假的。”
“嗯。”
沉默了几秒,时穗忽然抬起头笑了:“陈洵,要是我死了,我就把财产都给你!”
笑容明媚,却带着一丝悲伤,空洞而无力。
小财迷愿意把财产都给他,裴朔荀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害怕。
他拉近两人距离,对视,俯下身:“别信噩梦。”
时穗认真的和他说:“你别不信,我有很多钱的,还有公司。”
“嗯,这我信,但你别信——”裴朔荀停顿了下,眼尾泛红,“有什么害怕的,要和我说。”
时穗避过他视线:“没什么怕的。”
裴朔荀轻轻的掰过她的脸颊,沾了雾气的漆黑眼瞳沉沉地盯着她。
他说:“我们一起死。”
认真而虔诚。
是他陪她走过污浊肮脏又满是恶意的世界。
是她给他的世界带来鲜活。
少女眼底雾蒙蒙的泛着水汽,像是一眨眼就会落泪。
人和人的羁绊太深,是要掉眼泪的。
*
另一边,发布姜舒采访视频的记者,正做着流量大涨、一夜暴富的美梦。
结果没几分钟,热搜被撤,账号被封。
他连忙找微博客服申诉,结果被告知发布违规内容。
还没来得及拨通人工客服电话,他的邮箱收到了一封律师函。
同一时间,微博上出现了条热搜。
曝出该记者编造假新闻吸引眼球谋取利益、偷拍明星隐私敲诈、辱骂造谣……
被该记者坑害过的明星的粉丝纷纷下场,直接将他撕下了一层皮。
他两眼一黑,赔钱+踩缝纫机。
……
池宴挂断电话。
许朝暮偏头问:“那个记者解决了吗?”
“解决了。”池宴点了下头,“评论区的那些,是姜家花钱买的水军吗?”
“是。”
“之前就已经警告过。”池宴眸光锋锐,沉声道,“那姜家可以死了。”
“嗯,做干净点。”
池宴眸光闪了下:“做干净点?你该不会以为我要杀人?”
许朝暮平静的看了他一眼。
被这么一看,池宴心底莫名凉飕飕了一下,解释:“只是让姜家破产,不死人。”
许朝暮像是失望般的哦了一声。
夜色蒙蒙,两人很快就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池宴浑身不自在,略有些烦躁的揉了下头发:“我还是要去找时穗。”
许朝暮看了他一眼:“愿赌服输。”
谁先找到时穗就有资格陪她,剩下的两人处理网上的舆论。
“这不公平。”池宴不爽的啧了声,“应该把裴朔旬踢出去的。”
“那是因为他最了解她。”
池宴心脏猛地往下一沉,一下子哑了火。
他清晰感知到了心里的嫉妒和占有欲。
池宴:“喂,许朝暮。”
“?”
池宴:“你们公司能发明穿越机吗?”
“……”
池宴偏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面色冷峻,显然心情和他一样不好过。
于是咬牙安慰他:“没关系,时穗只把裴朔旬当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