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兄弟们真的太苦了,再这么饿下去,没等上战场,身体就垮了。就不能想想其他办法,先救救大家吗?”
李义走过来,拍了拍王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王吉,你的心情我理解。其实这几天的饥饿,也是对大家意志的一种考验。咱们当兵的,就得有吃苦的准备,就得能在艰苦的环境中保持战斗力。而且,我也一直在想办法,已经派人去侦查鬼子的物资运输路线,准备找机会劫取他们的物资。但在这之前,咱们只能先勒紧裤腰带,再坚持坚持。”
王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真的吗?那什么时候能行动?兄弟们都快撑不住了。”
李义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说道:“目前还在等确切的情报,快的话这几天就有消息。一旦摸清了鬼子的运输规律,咱们就立刻行动。在这之前,还得委屈大家再忍一忍。王吉,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帮我一起稳住兄弟们的情绪,告诉他们胜利就在前方,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吃饱饭,就能痛痛快快地打鬼子!”
见王吉仍有些犹豫,李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而且,我和手下吃的一样,实在是没办法了。咱们毕竟比不上总部‘家大业大’,他们能调配的物资多,可咱们在前线,得把每一粒粮食、每一发弹药都用在刀刃上。”
说着,李义侧过身,让王吉能清楚看到桌上放着的那碗树皮水。那碗水颜色浑浊,表面漂浮着一些未完全煮烂的树皮残渣,看起来毫无食欲。王吉的目光落在那碗树皮水上,心中猛地一震。他原本以为李义作为领导者,即便不能让大家吃饱,自己总不至于过得如此艰苦。可眼前的这碗树皮水,彻底打破了他的这种想法。
王吉的眼神中瞬间闪过愧疚之色,他的脸 “唰” 地一下红了起来,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他满心懊悔,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和鲁莽。他只想着自己和兄弟们饥饿难耐,却没有设身处地地为李义着想,没有想到李义也在和大家一起忍受着饥饿,为了整个队伍的未来殚精竭虑。
“李义,是我错了。” 王吉声音低沉,带着深深的自责,“我不该这么冲动地质问您,更不该怀疑您的用心。
我现在明白了,您一直都是为了咱们整个队伍着想,为了打鬼子的大业。我会和兄弟们说清楚,让大家再坚持坚持,一定配合好您的安排。”
李富贵好不容易把和尚拉到一旁,悄声跟他说了自己对王吉的怀疑,和尚浓眉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硕大的脑袋微微歪向一侧,眼神里满是将信将疑,嘴里嘟囔着:“不会吧?上头派来的兄弟,怎么会是来监视咱们的?咱可不能把人往坏处想啊。”
李富贵急得满脸通红,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跺着脚加重语气说道:“你别不信!你想想之前上级做的那些事,哪次不是为了他自己的政绩和仕途,拿咱们当棋子使。这次突然派王吉来,指定没安好心。” 说着,他偷偷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王吉,眼神里满是警惕。
和尚挠了挠自己那寸许长的硬发茬,厚实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拍自己的大腿,瓮声瓮气地说道:“行吧,李富贵,我听你的。不过这王吉既然来了,总不能饿着肚子。我偷偷给他开个小灶,做点好吃的,也别让别人知道,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说罢,他那原本憨厚的脸上竟也有了几分小心翼翼的神情。
李富贵一听,忙不迭地点头附和,还适时地抬起手,缓缓揉了揉自己干瘪的肚子,那动作轻柔又缓慢,仿佛在向和尚诉说着自己长久以来的饥饿。
紧接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仿佛积攒了许久的无奈与疲惫,从他的胸腔深处缓缓溢出。
这一声叹息,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周围原本就有些沉闷的空气。
此时,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凄凉起来。原本还算热闹的营房,此刻安静得有些压抑。
角落里的那盏昏黄的油灯,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昏暗中,灯影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像是张牙舞爪的鬼魅。营房里的其他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异样的气氛,原本还在低声说笑的几个人,此刻也都闭上了嘴巴,默默地收拾着手里的东西,偶尔偷偷瞥一眼这边的动静。
王吉就站在不远处,他看着李富贵和和尚在一旁窃窃私语,时不时还朝自己这边瞟上一眼,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本是满怀热忱地被派到这里,一心想着能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战,抗击日寇,可没想到从刚到这儿开始,就被人这样猜忌。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带来丝丝刺痛,可这点疼痛远不及心里的失落。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做出点成绩来,让大家看看自己的真心和能力,改变大家对自己的看法。
和尚说完要给王吉开小灶的话后,偷偷看了一眼王吉的方向,又迅速收回目光,凑到李富贵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咱这么做,不会真出啥乱子吧?
我就是看那娃饿得可怜。” 李富贵皱着眉头,眼神里满是忧虑,轻声回道:“但愿不会吧,走一步看一步。只是这事千万得小心,别让其他人知道,不然麻烦就大了。”
这时,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张大牛,轻轻咳嗽了一声,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他挠了挠头,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说道:“富贵哥,和尚哥,你们在说啥呢?神神秘秘的。” 李富贵和和尚对视了一眼,李富贵赶忙摆摆手说道:“没啥没啥,大牛,你去忙你的。” 张大牛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再多问,挠挠头转身走了。
王吉看着这一幕,心里的酸涩感更重了。
他抬脚想要走过去,跟大家表明自己的心意,可刚迈出一步,又停住了。他在心里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生怕自己说不好,会让大家更加误会。
王吉低垂着头,双脚不自觉地挪动了一下,鞋尖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他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自责如同潮水一般,瞬间将他淹没。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之前在心里暗暗看不起的李义等人,竟然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这般吃苦耐劳。
回想起自己初来乍到,看到他们简单甚至有些寒酸的生活,心中还曾满是不屑。觉得他们不懂变通,没有能力改善生活条件。可如今,听着李义字字恳切的话语,看着这简陋营房里的一切,他满心都是羞愧。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李义消瘦却坚毅的脸庞上,眼神里满是敬佩。那原本对李义等人的轻视,此刻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意。
王吉咬了咬嘴唇,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他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有些沙哑:“李哥……” 这两个字刚出口,他又顿住了,似乎在组织着语言。李义抬眼看着他,眼神平静而温和,仿佛在鼓励他说下去。
王吉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没想到你们受了这么多苦,是我之前不懂事,胡乱猜测,还心存轻视,实在对不住。” 说着,他微微低下头,双手抱拳,向李义行了一礼。
李义赶忙上前一步,扶住王吉的胳膊,笑着说:“兄弟,别这么说。咱们都是为了打鬼子,在这乱世里,谁不受苦呢。”
王吉站直身子,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满是不忍:“可你们都苦成这样了,为啥还不去向总部要粮食?总部家大业大,肯定不会不管咱们的。” 他说着,还轻轻跺了一下脚,似乎对李义等人的做法有些着急。
李义看了看王吉,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缓缓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王吉也坐下。王吉顺从地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义,等待着他的回答。
李义端起那碗树皮水,轻轻抿了一口,缓缓说道:“兄弟,总部也有总部的难处。如今战事吃紧,各处都需要物资。咱们这虽然艰苦,但还能撑得住。要是咱们去要粮食,总部就得从别的更需要的地方调配,说不定就会影响到其他地方的战局。”
王吉微微张着嘴,似乎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考虑。他微微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后说道:“可咱们也不能一直这么饿着肚子打仗啊,身体垮了,怎么和鬼子拼?”
李富贵在一旁也开口了:“王兄弟,你刚来,不知道。咱们要是动不动就向总部伸手,一来二去,总部的负担就重了。
而且咱们也得有点骨气,不能啥事儿都指望总部。咱们自己能解决的,就尽量自己解决。”
李义静静地听完,抬起手摆了摆,那只手粗糙且布满了老茧。他目光平和却透着坚定,缓缓说道:
“兄弟,如今这大环境不好,各处战事都吃紧,总部要统筹的事情太多。咱不能因为自己这儿的难处就去为难总部,咬咬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李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他说罢,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打着补丁的军装,又伸手抚了抚衣角,仿佛在整理自己的思绪,也像是在整理这艰苦岁月留下的痕迹。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和尚,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小声嘀咕道:“要了也不一定给。” 他的声音虽小,但在这略显安静的营房里,还是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王吉原本因为感动和自责而泛红的脸,此刻瞬间变得滚烫,一直红到了耳根。
王吉在心里狠狠地责怪自己。自己初来乍到,还带着对这群人的轻视,觉得他们不懂争取应有的物资。可如今才知道,他们不是不懂,而是把大局、把总部的难处放在了首位。而自己刚才还理直气壮地让他们去要粮食,相比之下,自己的狭隘和短视是多么可笑。
他咬了咬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紧接着,他挺直了腰杆,双手握拳,义不容辞地说道:“李哥,各位兄弟,是我考虑不周。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我去帮咱们要粮食!” 他的声音洪亮而坚定,仿佛是在向众人,也向自己宣告着这份责任。
李义微微一愣,他没想到王吉会有这样的举动。他上下打量了王吉一番,目光里有赞许,也有担忧。他向前走了一步,拍了拍王吉的肩膀,说道:“兄弟,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事儿不好办。总部的情况复杂,你别为了咱们给自己惹麻烦。”
王吉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他看着李义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李哥,我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我在总部多少也认识些人,我去跟他们好好说说咱们这儿的难处,他们会理解的。而且,我也想为大家做点实事,不能总让兄弟们在这吃苦。”
李富贵在一旁也开口劝道:“王兄弟,这事儿真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别一时冲动。”
王吉转过头,冲着李富贵笑了笑:“富贵哥,我没冲动。我是真心想帮大家改善一下现状。你们在这儿受了这么多苦,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
和尚瓮声瓮气地说道:“兄弟,那你可得小心点,别让人给算计了。”
王吉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和尚哥,我心里有数。”
说完,王吉转身径直朝着营房外走去。
望着王吉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尘土飞扬的道路尽头,李义、李富贵和和尚三人像是紧绷的弦突然松弛下来,瞬间恢复了活力。原本凝重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与狡黠。
李富贵搓了搓手,咧开嘴,脸上满是钦佩之色,他凑近李义,压低声音却又难掩兴奋地说道:“李哥,你这招儿太高了!不愧是咱们的老大,把那王吉拿捏得死死的。” 说罢,还轻轻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那声音在略显空旷的营房外格外清脆。
李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摆了摆手,谦虚地说道:“不算啥,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咱们这儿的情况你也知道,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粮食,可又不能让新来的兄弟寒了心。让他去总部试试,说不定还真能有点转机。”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历经风雨后的沉稳与睿智。
和尚挠了挠自己那板寸头,瓮声瓮气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哈哈,那王吉还真就上了钩,看着他那信誓旦旦的模样,还挺有意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抹了抹自己粗糙的脸颊,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场景中。
李义收起笑容,目光变得严肃起来,扭头看向和尚,急切地问道:“对了,和尚,没让士兵们饿肚子吧?”
他的眼神中满是关切,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士兵们的温饱问题格外在意。
和尚用力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脯,发出 “砰砰” 的声响,自信满满地保证道:“李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绝对没有让一个兄弟饿着。每天半夜,我都会带着他们在外面加餐。” 他说着,脸上满是自豪,仿佛在守护着一个珍贵的秘密。
李义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地追问:“加餐?加的啥餐啊,咱们这粮食可金贵着呢。”
和尚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说道:“李哥,您忘啦,咱营地周围那片林子,野菜、野果可不少。我带着兄弟们晚上摸黑去采,回来简单煮一煮,虽然比不上啥大鱼大肉,但也能让兄弟们填填肚子,提提劲儿。” 他说得绘声绘色,仿佛那加餐的场景就在眼前。
李富贵在一旁也插嘴道:“是啊,李哥,兄弟们都可积极了。每次和尚一招呼,都抢着去,说是就当夜间训练了。” 他的眼神里满是对兄弟们团结一心的赞许。
李义听着,微微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他深知在这艰苦的环境下,兄弟们能如此乐观坚强地面对困难,相互扶持,是队伍最大的财富。“辛苦兄弟们了,大家都不容易。” 李义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心疼。
和尚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李哥,这算啥辛苦。兄弟们都知道咱们的难处,也都盼着能多杀几个鬼子,所以干啥都起劲。”
李义嘴角再次浮现出笑容,目光望向王吉离去的方向,满怀期待地说道:“那就好,接下来就等王吉的好消息了。要是他能从总部要回粮食,也能让大家真正吃上顿饱饭,好好改善改善生活。”
另一边,上级所在的营帐内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上级坐在桌前,眉头紧锁,手中的笔在一份文件上胡乱划拉着,全然没了往日的沉稳。
他时不时地抬起头,望向营帐外,眼中满是担忧。身边的副官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触碰到上级那根紧绷的神经。
他的眼神中,像是藏着一团被压抑的火焰,既有对局势的焦灼,更有对王吉安危的牵挂。
身边的副官笔挺地站在一旁,双脚并拢,双手紧贴裤缝。
他微微低着头,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脚尖,大气都不敢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上级那紧绷的神经,就像一根拉到极致的琴弦,稍有不慎便可能崩断。
他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一切都能平安无事,不要触碰到上级此刻敏感的情绪。
“这都过去这么久了,王吉在李义军营不会出什么事吧?那李义向来脾气倔,我怕王吉受欺负。”
上级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安。
副官赶忙上前一步,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长官,王吉办事向来稳重,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李义他们也是抗日的队伍,想必不会为难王吉。” 副官的声音轻柔而平稳,试图用自己的话语安抚上级那颗悬着的心。
上级轻轻摆了摆手,那动作缓慢而无力,仿佛带着千斤重的忧虑。他并未完全听进去副官的话,依旧忧心忡忡,目光再次望向营帐外,像是在期待着那个熟悉身影的出现。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打破了营帐内压抑的寂静。紧接着,一名士兵匆匆跑进来,他的脚步慌乱而急切,还没站稳便大声报告:“长官,王吉回来了!”
上级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瞬间坐直,那速度之快,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拉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火花。他来不及整理一下军装,衣服的褶皱在他起身的瞬间显得更加凌乱,便快步朝着营帐门口走去。他的步伐匆匆,靴子踏在地上发出 “砰砰” 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急切。
刚走出营帐,强烈的阳光瞬间刺得他眯了眯眼睛。待他适应过来,就看到王吉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王吉的军装满是尘土,仿佛是从硝烟弥漫的战场直接赶来。尘土附着在军装的每一个褶皱里,让原本整齐的军装变得狼狈不堪。他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几缕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脸上还带着几分疲惫,皮肤被晒得黝黑,颧骨处泛着一层不健康的潮红,但眼神却依旧坚定,如同夜空中闪烁的寒星,透着不屈的意志。
上级快步走到王吉跟前,先是上下仔细打量着他。他的目光像是带着温度,从王吉的头顶缓缓移动到脚下,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