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玉芙殿，吴才人想了想，叫来了弄玉。
“你想个法子，给嵇修容提个醒。胎儿长得太大，将来恐不利于生产。”
过了半天，弄玉回来，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
弄玉：“奴婢没办法单独接近嵇修容，她身边有个嬷嬷，是皇后赐的。”那嬷嬷看得紧，弄玉别说单独提醒嵇修容，就是靠近嵇修容都难。
“皇后可真是面慈心苦。”弄玉愤愤道。
想当初，皇后将自己的份例分出来给两个孕妇时，弄玉还很感激她，以为皇后真的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仁慈。没想到，皇后打的主意却是去母留子。
身在皇室，即便是皇后也没有保大去小的可能，所以一旦出现难产，皇家保的一定是皇子皇女。母亲去世了，皇后身为嫡母，膝下无子，顺理成章接手小皇子皇女。
“住嘴！”吴才人冷喝一声，伸出手戳了戳弄玉的额头，“你是不要命了，连皇后都敢编排。”
弄玉表情讪讪。
“娘娘，我这也是为您打抱不平。”吴才人和魏太仪的话她都听到了，既然不是魏太仪拦着不让府医给吴才人诊治，那她们为什么迟迟没能等到大夫？结合今天这事来看，还不是皇后从中作梗。
吴才人瞪了弄玉一眼：“你这丫头，都这么大了，还一点不长心眼。”
魏太仪说她不知情，她就当真不知情吗？
“可她不是提醒了您和嵇修容要控制体重吗？”
“提醒？”吴才人冷笑：“她那当真是提醒？半遮半掩，欲说还羞。骂人难听不说，还非要人猜。旁人猜不透，她私底下准要嘲讽几句，骂人家蠢笨无知不堪提点。”
魏太仪不知道她私下的行为被吴才人猜的透透的。果然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吴才人看向弄玉：“弄玉，你记着，好声好气是提醒，直白明了是提醒。魏太仪这样藏着掖着的，绝对不是。”
“她的提醒，无用不说。时过境迁，还会成为刺向你的尖刀。”吴才人相信，一旦她或者嵇修容将来发生难产，失去孩子，侥幸活下来，魏太仪说的话，绝对不会是宽慰。
她会说——
当初我明明已经提醒过你们，说你们太胖了，要控制饮食，控制体重。偏偏你们不听，不然现在或许就能保住自己的孩子了。
到那时，她一定会想。是啊，如果当时她听懂了魏太仪的潜台词，少吃点，不让孩子长那么大，现在是不是就能保住她的孩子呢？
后悔会时时啃噬人心，这种痛苦足以击垮一个人。
弄玉目瞪口呆：“娘娘，这，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坏？”
吴才人苦笑，“但——严格来说魏太仪或许真的有提醒我们。”
只是这份提醒里有几分善意，几分恶意，便不得而知了。又或者仅有的一分善意，却包裹在九分恶意里，让人无从辨别。
弄玉摇了摇头，她不理解。
“那娘娘，嵇修容那边怎么办？”本来娘娘与嵇修容就不熟，除了皇后宫中请安略有接触外，其他时候两人完全没有交集。贸然前去拜访，嵇修容会不会相信娘娘暂且不说，但却很有可能惊动皇后。
之前皇后便一直想要抱养三皇子，但陛下迟迟不肯松口。皇后抱养不了三皇子，这才转移目标，将视线放到了主子和嵇修容身上。
通过过补的方式去母留子，更加保险不说，还不着痕迹。可比收买产婆，在生产时动手脚要隐秘且安全得多。
吴才人沉思。
在这宫里，她能用的人太少了。
皇后不可信，魏太仪爱逞凶斗狠，同样不可信。
整个后宫，除了太妃，她没有真心相交之人。就连太妃，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先帝的太妃，而非陛下的妃嫔，她同样是不敢信的。
至于皇帝——吴才人刚想到皇帝，就听弄玉道：“娘娘，这件事咱们或许可以告诉陛下。”
吴才人摇了摇头：“不可。”
“弄玉你记着，皇后是陛下的发妻，是一国之母。这件事没有证据，就不能捅到陛下面前。便是有证据……”也要斟酌着来，“毕竟夫妻一体，质疑皇后，便是质疑陛下。”
吴才人有自知之明，陛下对她无爱无宠，如果不是这个孩子，陛下或许早就把她忘之脑后了。
皇帝登基三年，从不曾额外偏宠过哪个妃嫔。
如果不是为了给皇室开枝散叶，陛下可能不会召集妃嫔侍寝。大熙朝几十任君王，哪位能像当今陛下这般做出根据妃嫔信期宠幸后妃的事儿呢！
偏宠。
偏爱。
“偏爱，偏爱。”吴才人呢喃着这两个字，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半年前她在太液湖边看到的画面。
或许帝王不是没有偏爱，只是他心性克制，放走了他的偏爱。
这不正说明了他对对方有着极高的包容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