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佣人听到动静，小心地挪动脚步，躲远了一点。
大小姐平常看着乖巧懂事，可一旦生起气来，只有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才知道有多折磨。
她倒是不打人也不骂人，却是叫人进屋抱着她，一晚上都不能撒手的哄她睡觉。
一个三岁小娃娃听起来是没多重，可一个晚上不撒手，那也是一项不小的工程。
而且，一直熬夜也不是个事，就算白天大小姐给时间补觉，人也疲惫的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每一次大小姐让她们进屋抱着她哄睡完之后，她都特别疲惫。
甚至不同于熬夜的那种疲惫。
一开始她睡一觉就能恢复了。
现在，睡一个月也恢复不过来。
更关键的是，她的记忆力在迅速衰退。
很多时候时候，甚至记不得她昨天晚上在大小姐的屋子里做了什么。
年轻的女佣想起那天，在花园里无意中听到的闲言。
“二小姐院子里的佣人这两年好像格外费呢！不到三个月就得换一个，这个人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呢？”
“二太太也不管，好歹都是人命啊！”
“二太太怎么管？二爷把二小姐当成心肝儿宝贝，二太太多说一句话，都好像要对二小姐怎么着似的！
若我是二太太，我也懒得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只不过咱们作为外人，看着有些不落忍罢了！”
“还是咱们大房好，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是啊，珍惜在大方的日子吧！”
......
当时她神色恍惚，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心里。
或者说，话从耳中过，没在心中留。
如今这一声茶壶脆响，似乎把她那浑浊的脑子也给摔清醒了。
烈日炎炎，酷暑的夏天，她突然脊背发凉，无端生出一股恐惧。
快跑！
混沌的大脑里，只出现这么一个信息！
年轻的女佣顶着满脸的皱纹，脚步踉跄地朝着门外跑去。
等到魏青鸾喊了好几声也不见佣人进来的时候，才察觉出不对劲。
“好像不太妙呢，竟然觉醒了吗？不会被发现吧......”
屋子里响起小姑娘喃喃的低语，明明是还未脱稚气的嗓音，却无端生出几分阴森。
如果此时屋里还有第二个人，定能发现魏青鸾的瞳仁是纯黑的颜色，没有半点光明。
“这些普通人的气运，还是太差了。”
明明吸了那么多，可对她的影响，也不过是学习不错，在学校里受同学和老师的喜欢多一些。
而那只臭凤凰一出现，就被那么多人喜欢，真是让人嫉妒的很呢！
林家竟然还要为那对母女办认亲宴会！
想她回来魏家已经三年，学校里有些人甚至还不知道她是魏家的二小姐呢！
这样的对比，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恼火。
这让纵使觉醒了一部分前世记忆的魏青鸾，也忍不住升起负面情绪。
不过，既然她们那么注重仪式感，还要特意举办认亲宴，那么作为前世旧友，她不准备上一份惊喜大礼，岂不是说不过去？
深夜，魏家不远处的胡同里，一个身穿女佣服的年轻女人瘫坐在地上呜呜哭泣。
“放了我，求求你们放了我！”
她的前面分明没有站着人，但月光洒下的巷子里，对面的墙上却印着一个年轻女人的影子。
“不愧是被我选中的，被吸了这么久，还有自我意识！”
“呜呜呜......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
女人似乎神智已经不清醒，只知道重复这一句话。
“可惜呀，就算想跑，也跑不掉的！”
女人求饶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黑暗的巷子中。
第二天一早，巡逻的城防兵在巷子里又发现了一具为了生存而出卖自己，但最终还是没能活下去的女尸。
尸体形容枯槁，身材干瘦，死前只穿着零星两件小衣，堪堪避体。
其死状凄惨，让人不忍直视。
但这却是近一年内，许许多多尸体当中普通的一员。
这个时代，每天都有人死去。
根本让人来不及怜悯。
姚千会初入京城，最初的时间一直在筹谋建立人脉关系，立足于站稳脚跟。
还不太清楚京城基地的生存环境。
她没想到，京城基地的普通老百姓，生存竟然那般残酷。
这跟安县基地的升斗小民，安居乐业的环境，相去甚远。
看着林枫统计来的数据，她眼底满是心痛。
那一条条痛苦死去的生命，化成触目惊心的数字，被汇总在一张轻飘飘的纸上。
姚千会看的心头艰涩难当。
“京城基地，有多少像这样的失业人士？”
姚千会不忍用其他词汇总结他们，只好用了失业人口。
林枫顿了一秒，又拿出一张数据单子。
“我让人粗略统计了一下，像这种没有正式工作，生活困难，没有户口，生活在棚户区，需要领政府救济粮的人，大概有一百三十万……”
“一百三十万……”
这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末世前，整个华国地区，统计登记过的失业人口最高那一年也不过一千两百多万。
在当时看来，就已经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但至少那时国泰民安，社会安定，怎么样都不至于饿死。
可眼下，只不过一个小小的京城基地，就有一百三十多万的贫困失业人群。
甚至说，这还是能找到能统计的。
那些没统计到的，还不知凡几。
还有一些黑户，可能被某些家族私自豢养，生活水平上不见得提升多少，但自由身却是没了。
当然在末世谈自由，本来就是一种奢侈。
可那些人被某些家族忽悠进去的时候，也是奔着生活安定去的。
诚然，这个庞大的群体跟末世后大家都向大基地靠拢，很多其他外地的人都跑来京城基地有关。
但这个数字，还是太过惊人了。
“听说凤家和顾家每个月都会施粥？”
林枫点点头，道：“嗯，这两家是京城里施粥最频繁的人家。
其他的，像沈家、傅家和叶家等已经变成三个月一施粥。
墨家今年只在年初试过一次粥，最近有听到风声说要第二次施粥。”
随着物资短缺，各家族收紧开支，降低施粥频率，无可厚非。
毕竟做慈善的同时，大家自己也要生活。
但他想到林家和墨家、安家之前干的蠢事，就觉得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