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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苏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缓了缓情绪。

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和某种无形的力量拔河,用尽全身的力气忍耐着那排山倒海般要将他吞噬的情绪。

“……金陵。”

意识恍惚之间,他好像看见了淮金陵走过来,半蹲下来,握住了他那只攥紧的手。

淮苏的眼神中满是挣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像,每一块肌肉都在诉说着克制,似乎只要稍有松懈,就会被黑暗彻底淹没。

“淮苏?”江昼浙掰开他紧握的手,以免指甲抠破血肉,“冷静点,淮苏,你好好看看,那是囡囡啊。”

江申岚感到疑惑,他偏过头问江昼浙,“这是……怎么了?”

“双相,好像有点复发。”江昼浙抿了下嘴,“从知道你回来的时候就开始了,经常发抖,头几天还能稳住,现在感觉……淮苏,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能。”他低着头,眸子里倒映着江申岚的面庞,“金陵,我听见了,囡囡……”

江申岚蹙眉,“哥,你好好看看我。”

淮苏定定地瞧了他片刻,意识好像清醒了,他准确无误地喊出他的名字,“江申岚。”

“嗯,对了。”

“囡囡。”

“是我,是囡囡。”

淮苏点点头,又闭上眼睛,“对不起,囡囡,我不会再用异能了,对不起……”

江申岚眼眶一红,他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许无理取闹了,“我……”

可他又迈不过去这道坎,做不到完全敞开心扉供他们观阅。

蜀奕川在一边的沙发上和他的幺儿一起打游戏,蜀奕渝不太会玩,蜀奕川也一直走神看那边。

忽然小孩悄摸凑到哥哥面前小声问,“哥,吃饭的时候,那个人,嗯……最后跟豫哥一起来的哥哥,不记得叫什么了,他的异能到底是什么呀?真的不是读心术吗?”

燕景云和江申岚有其中一方在的情况下,不需要他动脑筋思考问题。但是不代表他的小脑袋不会转动,蜀奕渝自然是注意到了那人话题跳转太快,就好像把岚哥的所有心理活动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江申岚只是提了安小姐的宴会是他们的运气,云卿贵就跳转到他们一直都在想办法混入神殿去救他们四个,不是巧合。

“……”蜀奕川放下游戏机,看向江申岚,他承认了,“是读心术。”

蜀奕渝没什么太大反应,意料之中,读心术就读心术,他没啥不可见人的秘密。就是吧……他抿了下嘴,这么多天都听哥哥姐姐们如此正义地守护人类世界,要是知道他以前生气发疯直接活生生烧死了人类会露出什么表情。

有点好奇。

但这不能怪他,毕竟人类把他们关在北美异能基地这么多年,他烧了几个人算什么。

“他叫云卿贵,云朵,卿卿我心的卿,贵重的贵,和点点年龄相仿,出生地也比较近,所以取得名字很像。就比如我们两个,你在我家乡那片出生的,你刚出生我就照顾你,所以你跟我姓。”

蜀奕川,蜀奕渝。

幺儿掰着手指头思考了一会,“蜀,云,岭,林,淮,江,楚,沈,燕……看出来是谁养谁了。”他眨眨眼,“咱们为什么不都姓一个姓啊?”

“大家出生地不一样,在成为一家人的之前有很多人都是有名字的,比如说湘儿,老雾,没必要改。”蜀奕川解释道,“我在遇到钟哥之前,就姓蜀,知道巴蜀地区吗,那是我们的家乡。过几天带你回家看看。”

蜀奕渝往他身上一歪头,靠上去,“哥,我能不能恢复记忆啊?我好像想起来过去啊,想起来了是不是就能……”他顿了顿,找不到一个好的形容词。

“应该是希安兰娜的【遗忘】异能,这个目前还真无解,只能等钟哥回来看看。”蜀奕川遗憾地摇头。

蜀奕渝叹气,“我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感受。”他忽然换了方言,“锅锅,窝不怕喽,窝现在睡觉觉不怕喽。”

他看着江申岚握着淮苏的手安慰他,小声说着什么,淮安晚和江昼浙也在说话。

“锦哥也不怕了……”他扫视一圈,哥哥姐姐们都静静地看着淮苏和江申岚,没有打扰,“景云哥哥,也不害怕了。”

燕锦安扒着燕景云的手,靠在他身上。

燕景云时不时摸摸锦乖的脑袋,但是眼神无光,没有聚焦在他身上,完全是一些本能反应。

“霁哥。”燕锦安喊了一声。

燕霁初扭过头,把视线从淮苏身上收回,看向他,“怎么了?”

燕锦安盯着他看,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些悲痛的表情。

……完全没有,他哥哥真的太冷静了。

“没什么,就喊喊你。”燕锦安摇摇头,“霁哥。”

“嗯。”

“霁哥。”燕锦安说,“这个我替景哥喊一声。”

燕霁初不断回应,“嗯,霁哥在。”

等楚章她们看完两场电影出来,也差不多到了四点,该点烟花了。

见三小只的情绪都还可以,楚章挑了下眉,走过去戳了戳楚雾,“哄好了?”

“嗯。”楚雾今晚输得干干净净,前半场输洛之豫后半场输江申岚,他都不知道囡囡怎么做到总归五把游戏三把都是天胡,洛之豫也玩不过这运气值。后来换人,林浮闽换下去洛之豫,岭桂溪换掉江申岚,才算是正常玩了几把。

当然,楚雾一点没赢。

“秦哥跟他们讲了个睡前故事,最后引出是语言,崽崽们会说汉语,证明这么多年是有人陪在他们身边的。囡囡想开了一点,想开了就行,警惕点也好,换我我也不信。”楚雾随手从桌子上摸了根烟,不知道谁放的,他点燃的时候抬起头看了眼楚章。

楚章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楚雾手一抖,立刻掐烟,“我错了。”

“戒了半年了,还没成效?”楚章皱眉。

“看不见烟还好,看见了就总想摸一下。”楚雾把这一盒烟全扔垃圾桶里,“估计是豫哥拿的,他压力太大了偶尔抽一根。”

“你抽烟,湘儿一直跟着你,对他身体更不好。”楚章每次见了都得念叨好一顿,“好不容易养得白白胖胖的,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诶诶,好嘞,再也不会了。”楚雾连忙道,他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抬手搭在楚章的肩膀上,“章儿,你还记不记得我刚创办丛林的时候,秦哥给我们讲的睡前故事。”

楚章当然记得,印象太深刻了。

本来是她和楚雾一起入手的,楚雾大当家,楚章就是二当家,虽然说这个称呼多少有点中二病吧,楚章是负责对外进攻的,她出了一次任务,干掉了很多人,满身是血的回来,冷着一张脸。

然后秦杉时就把她和楚雾叫过来,讲了个故事。

他说。

很久很久以前。

一个家庭,有哥哥姐姐和弟弟三人相依为命,相差岁数不大。弟弟身体不好,是个病秧子,总是需要吃药。家里没有大人,钱不多,为了给弟弟买药,哥哥和姐姐铤而走险,混黑社会。

起初只是在当地放高利贷,实力出众得到高人赏识,一步步发展,做大做强,最后单飞开始创建自己的组织,钱大把大把地转,毒,,品,黄,,色,赌,,博,军,,火……没有底线,疯狂地赚钱,给弟弟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养得乖巧可爱。

哥哥和姐姐不让弟弟插手黑暗,自己却越陷越深。

“你们要知道,因果自有报应。”

楚雾当时点了根烟,思考了很久,他觉得秦哥在暗指什么,并没有明说,他问,“最后的报应是哥哥和姐姐死了?弟弟被仇家杀了?还是被正义围剿?左右不过一个死。”

秦杉时摇摇头。

弟弟其实不太懂哥哥姐姐在做什么,他是被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没有接触到一丁点的黑暗。他想要匡扶正义,想要从善——这是最开始一家人的愿望。

哥哥很支持他,所以弟弟自己开了一家侦探所,倾听来者的绝望,帮助他们解决困难,帮助警察缉拿罪犯。

秦杉时把最后的结局告诉他们,“报应在弟弟身上,只有他死了,被恶鬼的怨气吞没了,因为哥哥姐姐作恶多端,没有底线。在弟弟死后,哥哥姐姐没了任何光明的束缚,更加肆无忌惮地挑起各地冲突,用生命来宣泄自己的痛苦。生灵涂炭。”

楚章好像意识到什么。

“……秦哥,这只是一个睡前故事?”

“这只是一个睡前故事。”

楚雾和楚章思考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们一度想要放弃丛林。可迟钟当年说过,湘儿的异能【阴阳】弊端很大,灵魂天生有空缺,容易被孤魂野鬼抢占身体。

楚雾去走黑暗的路,去杀人,去弑神,让自己周身的煞气比鬼怪还要可怕。这样,只要楚雾陪着楚湘,就不会有不长眼的玩意敢靠近他的湘儿。

于是,楚章走向了另一条道路,她去救人,去匡扶正义,以另一种方式不断审视着楚雾,确保他不会陷进黑暗,成为故事里那个无恶不作的“哥哥”。

丛林的实力不断扩大,等沈陌黑长大一点后跟着楚雾处理丛林的事务,所以沈凇报考警校一身正气,叮嘱沈陌黑阳光开朗积极向上。后来是旗蒙,汐青源。旗蒙性格冷淡,适合出任务,汐青源就负责内部的大小事务,比较忙碌。

没有什么缠着湘儿,不会有所谓的因果报应。

可那个故事还是深深刻在了两人心底。

“预知……”楚章喃喃一句,“这种异能真的很,违背天道啊。”

所以从见面的时候,秦杉时就一直病殃殃的,从来没有好过,每次使用异能都吐血,近些年来更是,往往要昏迷几天,所以唐晋原说什么都不让他用异能。

这次给囡囡他们讲睡前故事,又是用了【预知】吗?

“所以囡囡他们原本的结局,是不会说汉语了?”楚雾皱起眉,“东亚完全沦陷了,我们打输了……怎么可能,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神明,怎么可能会输?”

“也许只是一个睡前故事。”

“秦哥好像瞒着我们很多东西。”

楚湘抱着围巾跑下来,哒哒哒得往前冲,脸颊红红的,“哥哥!姐姐!烟花,放烟花啦!”

他扑过去,把围巾给楚雾和楚章戴好,笑得非常开朗阳光,就像是外面的小太阳,温暖着心脏。

楚雾笑了一下,“行吧,那只是一个故事。”

不可能成真的,他的湘儿不会出事的。

鞭炮摆了满院,比去年多了一倍不止,洛之豫沉默片刻,扭头看向林浮闽,“没下达通知要炸死年兽吧?”

“嗨呀这不是孩子们回来了,多放点助助兴啊。”林浮闽把烟花放好,冲他笑了笑,扫了一眼,院子都快没下脚的地方了,她抿了下嘴,“……确实有点多。”

准备差不多了,蜀奕渝站在台阶上,一挥手,火苗散出去,瞬间点燃鞭炮。

瞬间响起的巨大鞭炮声把蜀奕渝吓了一跳,扭头往回跑正好撞云卿贵怀里,他抬手捂住幺儿的耳朵,动了动嘴,吵闹得听不见他的声音。

吓到了?

蜀奕渝看懂了嘴型,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哇靠在东欧火,,拼的时候都没这动静啊!!

知道的这是在放烟花,不知道的还以为开战了!

燕景云很明显表现出了害怕的情绪,燕霁初拉着他回客厅,景宝视线来回转动,攥紧了燕霁初的手一点都不放。

“有情绪反应是好事,哪怕是恐惧。”左古陇看到了这个情况,走过来给燕霁初解释一下,“你打他,他知道哭了,就是在好转。”

燕霁初是下不去手的,他心疼都来不及。

鞭炮在外面炸了十几分钟。

“闽姐你这是买了多少啊?”岭琼玉想到鞭炮是要从初一放到十五的,也就是说库存还有很多很多。

“没多少。”每年她都这么说。

随后是发红包时刻!

洛之豫依旧是发红包的,每年都破费一笔,每个人六千六百六十六,寓意着六六大顺。

然后是唐晋原发,没有豫哥的分,秦杉时发,没他俩的份,燕霁初,齐鲁,淮安晚,淮苏……

岭琼玉年纪最小,收了一大堆,还没小几秒,被岭桂溪“哥哥给你保管”全拿走了。

小椰子嚎得好伤心。

岭董事长财大气粗,红包沉甸甸的非常厚重,江申岚打开一看,一块金砖。

纯金砖。

“……”壕无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