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了一小会,王德才便神色哀伤,声音略带哽咽的开口,“皇上的遗容尚未彻底整理妥当,还请各位娘娘暂且先行离开。今日皇上驾崩这等大事,还望各位娘娘严守秘密,万不可外传!待过了年关,再做打算。”
众多嫔妃此刻皆已失魂落魄,神情恍惚,听到这话,默默的朝宫外走去。
她们一边挪动步子,一边泪水潸然。
哭声在宫殿的长廊间回荡。
白梧桐依偎在婵儿身上,泪水不住的流淌,顺着脸颊滑落。
在这哀伤的表象之下,她的心中却有些疑惑。
其实她刚才一直在观察王德才,他虽是满脸悲戚,哭声也甚是响亮,可不知为何,总让白梧桐感觉缺了些什么。
似乎是少了那种发自肺腑的沉痛。
再者她们才刚刚进入殿内,仅仅看了一眼张承宴的遗体,便被王德才匆匆驱赶出来,这实在是太过反常。
即便担心殿内人多,温度升高,致使张承宴的遗体保存受到影响,可也不该如此仓促,好歹也该给她们多留一些时间,让她们能再陪陪张承宴,寄托一下哀思。
张承宴驾崩之后没多久,整个皇宫如临大敌,迅速进入戒严状态。
一道道宫门紧闭,守卫森严,宫中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种时候,没有任何一位嫔妃敢向外传递消息。
白梧桐独自坐在体顺堂内,双眼无神的凝视窗外。
实际上,她的内心并没有太多波澜,可身处这宫廷之中,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她不得不伪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以符合这宫中的氛围。
就在此时,王德才进来了。
他微微躬身,神色凝重,“娘娘,如今皇上已然驾崩,还请娘娘提前做些准备。依老奴看,或许用不了多久,便要安排太子殿下登基之事了。”
白梧桐眼中闪过一丝倔强,毫不犹豫的一口拒绝,“本宫绝不相信皇上驾崩,待本宫何时能够接受,再说此事!你即刻离开,本宫眼下不想见到你。往后也莫要再提皇上驾崩之事,在本宫心中,皇上不过是睡着了而已。”
“娘娘……”王德才还欲再劝,试图让她接受事实。
白梧桐瞬间怒火中烧,大声呵斥,“本宫命你离开,你可听清楚了?还不快滚出去!本宫不愿见到你这副模样!”
王德才无奈,只得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白梧桐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满是疲惫,长叹一声后,躺在了床上,“我只想独自静一静,婵儿,你好生照顾蕴和他们。若无要紧之事,切莫来打扰我。”
“是,奴婢明白。”婵儿心中担忧,可也只能遵从主子的命令,轻手轻脚的退到门外,静静守候。
蕴和他们尚且年幼,对宫中发生的这场巨变浑然不知。
白梧桐也不会让他们知道,除非真的确定张承宴已经死了!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白梧桐突然起身,趁着夜色,朝着永寿宫的方向走去。
若张承宴此番是在演戏,试探众人,那么此刻整个皇宫必定都在他的严密监视之下,每一位嫔妃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所以她并未前往太后的寝宫,而是径直来到了佛堂。
此时正值寒冬,天气异常寒冷,佛堂的大门在寒风中,顺理成章的关上了。
白梧桐坐在蒲团上,四周一片寂静。
没过多久,一位嬷嬷从佛堂后面走了进来。
她微微欠身,恭敬说道,“昭妃娘娘,太后娘娘特意命老奴前来传话,皇上并无大碍,如今一切安好。”
白梧桐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长舒了一口气。
她抬头望向嬷嬷,“为何太后娘娘之前不曾告知本宫此事?”
“回禀娘娘,此前太后娘娘也无法确定此事真伪。此次皇上佯装驾崩,采用了一种特殊的方法,需一位太医从中协助。恰巧那位太医是太后娘娘的心腹,故而太后娘娘才得知了实情。”
原来是这样……
但白梧桐却不是很相信,如果仅仅只是一名太医,太后之前怎么会得知,张承宴准备做大事?肯定还有贴身伺候的人。
不过白梧桐也不计较了,她现在已经得知了事情真相,那就没有必要担心了。
这张承宴为了达成目的,还真是豁得出去,竟然想出假装驾崩这等大胆的计策,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佛堂内。
炭火不断,暖意融融。
白梧桐坐在垫子上,就这样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她才走出佛堂。
她刻意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面容苍白,仿佛一夜之间历经了无数沧桑。
实际上,这一切皆是她精心伪装出来的。
她并未前往太后的住处,而是直接返回了体顺堂。
婵儿见主子归来,赶忙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羹,“娘娘,您大晚上的去佛堂为皇上祈福,这般折腾,身子骨如何能承受得住?如今皇上已然驾崩,娘娘您也该看开些。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殿下尚且年幼,还需娘娘您悉心照料,您可千万不能累垮了自己!”
“我心里有数。”白梧桐神色疲惫,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她也是时候补觉了。
这一觉,白梧桐睡得昏天黑地,直到下午才悠悠转醒。
她简单吃了几口东西,便又起身,朝着佛堂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一连持续了大约三天的时间。
在这三天里,后宫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的嫔妃都如同惊弓之鸟,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在这敏感时期,稍有不慎,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若是送去给皇上陪葬,或是被发配去看守皇陵,那这一辈子都完了,再无翻身之日!
靳薇歌本就思虑过重,又因皇上的驾崩一事,忧心忡忡,茶饭不思。
再加上这几日的劳神费力,她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病倒在了床上,整个人虚弱至极,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宫女端着药汤,来到榻前,“娘娘,您多少喝两口药吧,喝了药,身子才能好起来。”
靳薇歌勉强坐起,接过药碗,喝了两口。
然而药汤刚下肚,胃中便一阵翻江倒海,她忍不住,哇的一声,将刚喝下去的药全都吐了出来。
她满脸疲惫,“本宫此刻实在不想喝药,你们都退下吧。”
宫女正要转身离去,靳薇歌突然喊住她,“等等,这两天宫里可曾出了什么事?还有昭妃那边,情况如何?”
宫女连忙回身,恭敬回道,“回禀娘娘,皇宫里一切如常,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昭妃娘娘这几日似乎每日都前往佛堂,除此之外,并未有其他举动。”
“本宫知道了。”
待宫女离开,内室再度陷入死寂。
靳薇歌目光呆滞,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幔帐。
直到此刻,她仍感觉一切仿若一场荒诞的梦境,令人难以置信。
张承宴的离世太过突然,他们自幼青梅竹马,相知相爱多年,这份感情在她心中根深蒂固。
她只觉心口好似被挖去了一块,空荡荡的。
虽无尖锐的疼痛,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怅惘。
但是眼下她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安危。
她与白梧桐早已势同水火,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倘若白梧桐的儿子真的登上皇位,那她就会成为太后。
以她们之间的恩怨,自己在这后宫之中,往后的日子必定如坠地狱,暗无天日!
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