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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抬头看见来人时,谢玉琅眼里的温度寸寸散去。

“谢夫子?”那人嗓音低沉温厚,“好久不见。”

扶姜背脊一僵。

那一瞬间,胸腔内的杀气聚成惊雷,血海翻涌,冤魂齐呼,山崩地裂。

然而待她转身,所有的情绪顷刻散入风中,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人群中的钟离越。

是好久不见了。

驸马。

钟离越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扶姜身上擦过,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位毫不起眼的西梁质子,是曾经与他共赴云山又被他亲手送入地狱的公主妻。

谢玉琅的眼神冰冷到了极致,在他面前,丝毫都不想掩饰自己的厌恶。

“你来做什么?”

“校场内混进了贼人,损失些财物倒是无妨,就怕惊扰了圣驾,我自然要亲自来处理。”

谢玉琅眸光一沉。

容祈竟然也来了?

钟离越不疾不徐:“此处是谢夫子休息之所,按理说不该打扰谢夫子,只是事关帝王安危,兹事体大,还请谢夫子行个方便。”

谢玉琅平静道:“我一直在这儿,没看见什么贼人。”

“有没有,也得搜过了才知道,谢夫子也不想将皇上置于险境吧?”

扶姜看着装模作样的钟离越,没忍住啧了一声。

如此突兀的声音,终于吸引了他的视线。

唇角的弧度逐渐抹平,钟离越眯着眸,审视着扶姜。

“西梁殿下似乎有话要说?”

扶姜眨眨眼,欲言又止,又叹了口气。

“还是算了吧,我怕说了得罪人,毕竟我只是一个外人……”

她越是这样,反倒是把钟离越的好奇心勾了起来。

“殿下但说无妨,您是大晟的贵客,自然无人怪你。”

扶姜唉声叹气,“我是在替驸马爷担忧啊!”

钟离越眉头微微一蹙,“此话何解?”

“我虽是西梁人,但自幼在大晟长大,若我没记错,驸马爷并无官职,有什么资格调动隶属帝王的禁卫军?”

钟离越语气冷淡:“我不过与禁卫营同行,何来调动一说?”

“谁说不是呢!”扶姜忧心忡忡,“知道的,是明白驸马爷对皇上的一片忠心,不知道的,还以为驸马爷越俎代庖,暗中揽权,结党营私……若是传出去,驸马爷的晚节不保啊!”

“啪!”

无形之中一个巴掌落在钟离越脸上。

他听着扶姜字句真言,口口声声为他考虑,却变相地往他身上泼脏水,面色微微泛冷。

扶姜继续道:“况且禁卫营身负保护帝王的重责,却要驸马爷从旁协助,实在让人怀疑,禁卫军是否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连个小小的贼人都抓不住……”

“啪啪啪!”

秦淮和一众禁卫军齐齐黑了脸色,便要发作,钟离越却抬了抬手制止他。

“殿下知道的还真不少,想来也是谢夫子教导有方……”

钟离越意有所指,冷若冰霜的目光化作利剑,仿佛要刺穿扶姜和谢玉琅。

扶姜如遇知音,惊喜道:“驸马爷也觉得谢夫子教得好?谢夫子光明磊落,清风霁月,实乃我辈之楷模,能拜在谢夫子门下,真是扶姜三生有幸!”

“……”

场上一片寂静,就连谢玉琅也忍不住扶额。

钟离越面无表情,“殿下好口才,钟离受教了。”

如果不是他眼里的杀意几乎快溢了出来,扶姜还真以为他在夸奖自己。

“驸马爷不必自谦,若论口才,我哪比得上驸马爷?”扶姜一脸诚恳,“听说驸马爷不过是钟离氏的庶子,却能一步步走到今日,想必也是有过人的本事,若有机会,我还想向驸马爷好好讨教一番。”

钟离越气息冷定,幽暗的眸子滋生着阴鸷的火苗。

“会有机会的。”他意味深长地盯着扶姜,如同盯着一具尸体。

谢玉琅轻咳一声,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钟离越的视线。

“殿下年纪尚小,若有不得体之处,还请驸马爷见谅。”

钟离越薄唇微翘,“谢夫子说笑了,我怎么会同殿下生气?”

他只不过,要她的命罢了。

“刺客在这儿!快来人!”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急呼,钟离越迅速派人过去支援,临走之前,深深地同谢玉琅对视了一眼。

跨出院门之时,秦淮听见了钟离越冷冰冰的声音。

“杀了扶姜,把尸体收拾得漂亮点,给谢玉琅送去。”

秦淮大惊,又急忙低下头,低声道:“属下领命。”

钟离越一走,扶姜便也找了个借口离开。

谢玉琅转身大步回房,径直推开房门,屋内空无一人,只有角落里遗留一滩血迹。

他撑住桌子,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光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一脸担忧地扶着他。

谢玉琅抓住他的袖子,追问道:“十四娘呢?”

随光打着手语,“她担心连累公子,已经走了。”

谢玉琅微怔,须臾才轻叹一声,喃喃自语。

“走了也好,影部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院外,禁卫营的侍卫疾步匆匆地四处寻人,却找不到秋十四娘的踪迹。

秦淮听着手下的回报,面色阴沉,喝道:“继续找!若是让刺客伤到了皇上,你们就提头来见!”

凌乱的脚步声靠近又远去,无人注意的林木深处,两道身影正僵持着。

一名美艳的女子无力地靠在假山上,唇角带着血迹,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她的脖子上正横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另一端,是魏玄。

十四娘冲着魏玄勾魂地挑眉,柔媚的嗓音如掺了春药:“小弟弟,你都追了姐姐一路了,若是喜欢姐姐,你直说不就行了,没必要动刀动枪的吧?”

魏玄眉眼生冷,“少废话,有人要见你。”

秋十四娘眸光微闪,眼波流转,冲着他魅惑一笑。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行啊,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勉强去见见……她人在哪儿呢?”

“她在……”

话刚说出口,秋十四娘忽然抬手一挥,一排银针从袖中飞射而出,若非魏玄躲得快,怕是要被射成马蜂窝。

秋十四娘趁机反客为主,眼神陡然变得狠戾,迅速拔下头上的银簪,簪尖亮出锋利的锉刀,狠狠刺向魏玄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