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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居内,阿笙一边剥着板栗一边叹着气,又不死心地转头问扶姜:“殿下,六皇子真的要走了吗?”

扶姜翻书的手顿了一下,平静道:“他来大晟许久,若再不回去,怕是西梁那边要发现了。”

“说的也是。”阿笙苦着脸,满眼失落和怅惘,“要是我们能跟着六皇子一起回去就好了。”

扶姜静静地看着她,“你若是想回去,我可以让扶离带你走。”

阿笙惊讶地瞪大眼睛,关注点却不是在“回去”。

“殿下,你叫六皇子什么?”

扶姜:“……”

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阿笙又大大咧咧道:“虽然我很想回去,但是我得留在这儿陪着殿下啊!要是我走了,殿下怎么办?”

冷硬的心一不留神被敲了一下,扶姜攥着书卷的手微微收紧,凝视着她的目光也逐渐深邃沉静。

“你确定要跟着我吗?”

阿笙歪着脑袋,一脸疑惑:“我不跟着殿下,还能跟着谁?”

说着,她又咧嘴一笑:“当初我和殿下一起来大晟,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回西梁的!”

扶姜垂下眉眼,声音喑哑:“嗯。”

炭盆里烤着火,炉子上滚着热茶,几颗圆溜溜的栗子裂开了缝,露出了嫩黄软糯的果肉。

阿笙坐在她身边絮絮叨叨,扶姜抬眼看向窗外,日光淡薄,天边积压了厚厚的乌云,仿佛随时会倾塌一般。

她轻声呢喃:“要下雪了。”

除夕已近,秦府内虽布置得喜气洋洋,却丝毫没有过年的热闹气氛。

秦淮的丧期刚过不久,秦夫人整日疯疯癫癫,秦枭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撑起秦家的,也就剩一个秦晏了。

纵使恨不得送秦枭和秦夫人归西,秦晏也不得不做足表面功夫,他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喘口气,又听闻顾宁知给扶姜的宅子找好了,明日便准备搬过去。

他匆匆赶到秋水居,里头已经忙得热火朝天,阿笙跟小将军似的,指挥着三个苦力收拾东西。

看着魏玄一手提着一个大木箱,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行囊,而十二单手拎着锅碗瓢盆,脑袋上还顶着两床棉被,秦晏顿时目瞪口呆,心道这两位平时的饭还真没白吃。

待见秦英和十四娘一起走出来,秦晏讶异道:“英英?你怎么在这儿?”

秦英清秀的脸上浮现了朵朵红晕:“我来帮殿下收拾东西。”

秦晏了然,四下却不见扶姜身影,还没踏进屋内,便听见了魏玄的抗议。

“凭什么?你答应我的,今天晚上吃红烧肘子!”

“我只答应你要吃,又没说今晚。”

“你出尔反尔!小人!”

“少废话,赶紧去干活,要是今天搬不完,别说红烧肘子,馒头也别想吃了。”

魏玄拎起了木箱,恼恨地往房门踹了一脚,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框瞬间裂开,惊得秦晏眉心一跳。

扶姜嘶了一声,阴恻恻地骂道:“魏小狗,欠收拾是不是?”

魏玄头也不回,留给她一个高冷的背影。

旁观的秦晏瞧着他们二人相处的模样,心头浮起了一丝异样。

他没想到,对外一脸冷漠的魏玄竟有这般幼稚的一面,也没想到,素来淡漠苛刻的扶姜,对魏玄竟也如此包容。

这哪里是主仆?分明是……

“你怎么来了?”

扶姜的声音打断了秦晏危险的想法,他抬眼看她时,眼里还有一丝来不及掩藏的心虚与尴尬。

“听说你要搬去成阳侯的老宅了,特地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用了,顾宁知说那儿都收拾好了,我本来打算直接过去的,偏偏阿笙舍不得这些老物件。”

秦晏看着这间老旧的屋子,感慨道:“是啊,虽然苦了点,但是你和阿笙也在这儿住了七年,多少有点感情的。”

扶姜不以为然,“之所以念旧,不过是因为新的不够好。成阳侯的宅子虽然有些年头了,他去世后也一直空着,但是当年***曾命人修缮过,阿笙会喜欢那里的。”

秦晏失笑,“照你这么说,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你留恋的?”

她太冷漠了,住了七年的秋水居说舍弃就舍弃,秦晏都怀疑,等她真的搬走了,该不会把他都给忘了吧?

不过好在那座宅子离秦府不远,他带着秦英隔三差五地串个门还是可以的。

“十四娘?”

屋外忽然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扶姜眉头一皱,顾宁知怎么来了?

顾宁知原本因为毓德太妃的死忙得不可开交,昨日却接到旨令,容祁让他不必再查,顾宁知这才想起还有一个等着他安置的扶姜。

只是没想到,他会在此处看见失踪已久的十四娘。

十四娘也吓了一跳,尴尬地冲着他笑了笑:“顾大人,好巧。”

顾宁知蹙眉,哪怕没有穿官服,一身黑衣也不掩冷肃之气。

“你怎么在这儿?你跟扶姜认识?”

“我……”

“我滴娘咧!这玩意儿重死了!快让让快让让!”

没等十四娘瞎编,十二一嗓子便把顾宁知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盯着满头大汗地扛着木柜的十二,脑海中迅速闪过一道灵光,张口便道:“我认得你,你是往生楼的人?”

十二背脊一僵,瞪大了眼睛,一瞧见顾宁知便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立即把脑袋缩了回去。

“十四娘,这盆兰花要带走吗?都快枯了,要不……”

晓寒生抱着花盆走出来,轻快的声音在看见院子里的顾宁知时戛然而止,紧缩的瞳孔透出一丝震惊和心虚。

顾宁知凶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却袭上心头。

“站住!”见晓寒生扭头就要走,顾宁知低喝一声,质问,“你又是何人?”

“顾大人审问犯人呢。”

扶姜懒洋洋地开腔,倚靠在门框旁,精致冷艳的脸上勾着淡淡的笑。

顾宁知神色微微恍惚了一下,每次看见她,总是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另一个人,深埋的记忆一次次地被唤醒,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令他格外不适。

他沉下呼吸,意有所指道:“殿下勿怪,我只是有些意外,这小小的秋水居里,竟然藏龙卧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