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内,顾宁知负手而立,看着这空旷冷清的院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再送几个下人过来,抬眼便见扶姜疾步赶来,凝重的脸在靠近之时,又扬起了热络的笑。
顾宁知眉头一皱,张嘴想说什么,她却率先开口道:“顾大人怎么来了?侯府简陋,不如我请顾大人去八珍阁喝茶吧?”
顾宁知一时沉默。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扶姜,没有被她虚假的热情和善蒙蔽。
“殿下不必客气,只不过是今晨大理寺侍卫在侯府外发现了一具尸体,我前来例行询问而已。”
“什么尸体?”扶姜震惊,“该不会又有无辜的男子遇害了吧?”
她演得太真,顾宁知都忍不住怀疑,她是否真的不知情了。
那天晚上他意外在眠花楼遇见她,本担心她出什么意外,才跟着她进了楼,后来却碰上了耍酒疯的谢景郁。等他解决了谢景郁再回去时,才听闻眠花楼起了火,而扶姜也不知所踪。
顾宁知担心扶姜出事,才有派了人守在侯府之外,没料到今日凌晨便察觉了异样,在侯府后面的小巷子里发现了随蕊的尸体。
顾宁知查出了随蕊的身份,他不相信这是巧合,扶姜刚去过眠花楼,眠花楼就起火了,烧的还是随蕊的阁楼。而且随蕊失踪后没多久,又恰好出现在侯府之外。
故而他今日亲自登门想探探扶姜的口风,扶姜的反应却令他捉摸不透。
“殿下可认识眠花楼的随蕊姑娘?”
扶姜点头,又摇头:“上回在眠花楼见过一次,她怎么了?”
“随蕊死了,就死在侯府外的巷子里,而且我怀疑她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艳鬼杀手。”
扶姜一脸后怕,“所以她出现在侯府外,是准备吸我的血?”
明知她极有可能在演戏,顾宁知还是差点被她骗了过去。
“这几日殿下府中可有异常?”
“没有啊,正常得很。”
“那最近可有可疑的人出现?”
“可疑的人……”
扶姜话说到一半,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从旁侧的走廊上走来的容幸,吓得她呼吸一滞,在顾宁知转过头时,赶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顾宁知被他吓了一跳,差点把她甩出去。
“殿下你……”
“哎哟,我头好疼。”
扶姜扶着额头,一头栽进顾宁知的胸膛,把顾大人吓得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因而也没看见后面被晓寒生迅速拖走的容幸。
警报解除,扶姜立刻直起了身子,悄悄地松了口气。
然而回头之时,却见顾宁知满脸通红,锐利的眼眸泛着淡淡的水雾,浑身仿佛被火烧了一般,气息灼热滚烫。
扶姜眨眨眼,“顾大人也病了?”
顾宁知狼狈地移开目光,迅速道:“我没事!”
“哦,那顾大人还有事吗?”
“……”
莫名其妙地被赶出了侯府,顾宁知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一名侍卫大步走来,忙问:“大人如何?可从殿下那里问出了什么线索?”
顾宁知如梦初醒,后知后觉自己又被扶姜耍了。
只是想起方才她靠入自己怀中那一幕,顾宁知不禁面颊生烫,眸光也逐渐迷离。
“大……”
旁边的圆脸侍卫拽了拽他,低声道:“你傻啊,你以为大人真的是来查案的?”
他满脸疑惑:“不然呢?”
“当然是来看殿下的啊!”圆脸侍卫一脸窥破天机的得意,“查案这种小事,派我们来就够了。若非是为了来看殿下,他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好像……有点道理。”
一声低咳打破了二人的谈论,他们急忙站直了,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顾宁知。
顾宁知有些奇怪他们的反应,不过也没有追问,只道:“仵作那边你们二人盯一下,结果出来立马告诉我。”
“是!”
他们齐声回答,其中一个侍卫又问:“大人,那侯府这边,还盯着吗?”
顾宁知沉默片刻,“不必了。”
虽然被扶姜搅乱了心绪,但是顾宁知还是很清楚,她未必是清白的。
只是以扶姜的聪明才智,想要完美地蒙混过关,简直轻而易举。顾宁知笃定,就算他再怎么查下去,怕是也抓不住扶姜的把柄。
等送走了顾宁知,晓寒生才松了口气,扭头见自己还捂着容幸的嘴,急忙把他松开。
“抱歉啊容幸弟弟,事出紧急,让你受累了。”
容幸摇头,表示自己没生气。
“方才那是何人?”
“大理寺卿顾宁知,凶得很,又跟咱们殿下有些恩怨,日后你可得避着些。”
容幸乖巧地点头。
晓寒生十分满意,道:“殿下明日要进宫参加小皇子的满月宴,我们留在府中也无事,索性一起去逛庙会。”
容幸眸光一暗,低垂的眉眼遮住了阴霾。
容祈今年已过弱冠,后宫不过寥寥几位妃嫔,子嗣更是少得可怜。可想而知,小皇子的诞生对容氏对大晟来说有多么值得欢庆。
扶姜独自进宫,领路的太监带她去了宴楼,便被扶姜赶走了。她自己慢悠悠地逛过了御花园,穿过了柳径,前方正是一座清幽僻静的小园子。
时已入夏,绿柳间蝉鸣躁动,池水中碧波荡漾,扶姜碾碎了糕点,寻了个阴凉之处喂鱼。那鱼儿被食物引来,争先恐后地摆动着尾巴,却又被那忽然响起的娇吟声惊得沉底。
扶姜动作一顿,循声看向那假山石处,那暧昧缠绵的低吟声断断续续,青天白日,着实不知羞。
她只是微一挑眉,以为是寂寞难耐的侍卫宫女,并未在意。只待她准备离去,那情至浓时的一声惊呼,却令她停住了脚步。
女子不满地娇嗔:“禄郎,你撞疼人家了。”
“心肝儿莫怕,我这就帮你揉揉。”
男子笑着,沙哑的声线分外熟悉。
“你这么久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在外面有新欢了。”
“怎么会?便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天涯海角,我也会赶回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