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离开后,江明珠见江宝玉跃跃欲试的模样,便知她有话想说,挥手令其他人退下后,朝她笑道:“有什么想说的?”
江宝玉一屁股坐她旁边,“阿姐,你就这样放过她了?你不怕她对你阳奉阴违吗?”
江明珠替她解惑:“二老夫人可不是个傻的,尤其,那三个人还在我手里呢。”
那三个替杨氏办事的人被她拿在手里,她不还给杨氏之前,杨氏都不敢搞砸她交代的事。
江宝玉撇嘴:“我总觉得太便宜了她,这可是害命的事情。阿姐,真的不告诉受害的那位吗?”
江明珠叹口气:“三婶与她平日里走的很近,对我却总有些畏惧。你说,如此情形下,我去告诉三婶,说害她中毒受罪的人,就是二婶——你觉得她会信我?”
“把人证往她面前一送,她还能不相信?”江宝玉表示不解。
江明珠朝她竖起一根指头:“第一,情感上来说,她更偏向于二房。或许还会怀疑,是不是我在挑拨她与二房的关系,疑心证人是我收买的。”
再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便是她信了,知道二婶要害她,只要二婶往她跟前一哭一求,再许出些好处,依她的性子,定然不会追究的。再说,下手的又不是她,而是三婶自己的继子。三婶若要追究,岂不要先追究自己的继子们?她一直无子,对那两个继子向来都是讨好的,生怕他们以后不给她养老送终,便是为着这个,她也不敢追究。”
因此,与其将这件事交给卢氏处置,还不如让她抓住杨氏这个把柄。
既是敲打,能让她安分些,也能让自己多一个眼线——虽说那假道长进府来,或早或晚总会暴露出他真正的意图,但有人盯着,还是要安心一些。
……
江明珠回到沉香榭时,温崇楼正从书房出来——从庄子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他便让人将这边的书房收拾了出来。
她去三房时,他也正好见了青冥。
两人一道回了屋里。
温崇楼便先问道:“如何了?”
江明珠便将她去了三房的所见所闻以及所做之事都说了。
温崇楼频频点头:“你做得很好。”
说到杨氏夫妻二人要找杭舍道长来府里的目的时,温崇楼也沉默了一瞬。
他一直以为那夫妻二人找杭舍道长是为了他们自己——当然了,其最后目的仍旧是为了他们自己。
不追究最后目的的话,只看他们的行为,老公爷知道后说不得还会感动一阵呢。
“青冥刚才来禀,已经审问过了三房的人。”
“那两个少爷?”江明珠挑眉。
温崇楼点头:“他们交待,那马钱子就是随口吩咐身边的小厮去买的。拿了那小厮来问,小厮吓破了胆,不敢撒谎,说按照主子的吩咐,的确买了马钱子。回府就将马钱子交给厨房的周婆子,周婆子收了十两银子,在三婶的银耳羹里下了药。”
“所以可以肯定,到这一步,那银耳羹里的毒药还是马钱子对吧?”江明珠问。
温崇楼点头:“周婆子证实,药是她亲手放的,也是她亲眼看着三婶屋里伺候的丫鬟取走的。”
“取走银耳羹的丫鬟?”
“死了。”
江明珠竟没有多惊讶,“畏罪自尽?”
“嗯。”温崇楼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一根白绫将自己吊死了。”
他说着,忽然笑了一声,拿出一张纸递给江明珠:“还留下了遗言。”
江明珠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简单的阐述了自己杀人的原因——当然,从遗言里可以看出,她并不知道那碗银耳羹已经被人下过药了。
她只说,因为卢氏在她娘病重想要见她最后一面时,没有答应她出府的请求。故而她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因此对卢氏心存恨意。
“你怎么看?”江明珠又将那纸张递还给温崇楼。
温崇楼伸手去接时,触到了她的指尖。
江明珠手一抖,纸张便从她手上飘落。
他们二人此时相距不过两步,纸张飘落,温崇楼俯身去接。
一阵风从开着窗户吹了进来,将那纸张往江明珠身旁送了去。
温崇楼俯身去接时,自然而然上前了一步。
距离瞬间拉近的同时,他也微微弯下腰来。
然后,江明珠的瞳孔随着那张脸庞的靠近而猛然一震。
他的脸几乎贴着她的耳朵。
而他似也愣住了,保持着那样的动作好半晌没动。
这样一个,近到能听见彼此呼吸的距离。
江明珠连呼吸都忘记了。
只是捏着帕子的手指似颤栗般抖了抖。
终究是她先回过神来,蓦地后退一大步,随即长长呼出一口气,憋闷的隐隐发疼的胸口这才好受了些。
“那个……”她有些慌张的别了别鬓边头发,又抚了抚无一丝皱褶的袖口,眼神四处乱飘,就是没有一眼瞟向温崇楼的方向。
温崇楼捏着纸张,将唇边几不可见的浅笑抿进唇里,这才慢慢直起身来。
“我觉得那丫鬟跟害大嫂的丫鬟一样,不过就是个替死鬼。”他似什么都没发生般,温声说道:“那丫鬟的确刚死了母亲没多久,也确实没能出府见她母亲最后一面,也很有可能如这遗言一样,她对主子生了恨。可是,她手里的毒药是哪里来的?且不是寻常就能买到的毒药——我让青冥问了府医,府医说三婶所中之毒,不大像是大周所出的毒药。”
江明珠见他无事人一样,条理清晰的同自己说话,松了口气之余,又有点不高兴。
凭什么她一个人慌慌张张,他却什么事儿都没有?
但这念头只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便丢开了,此时温崇楼的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不像大周所出的毒药?”
“府医也说,也有可能是他医术不精的缘故。当时的确应该让太医院的太医走一趟,只可惜——”只可惜杨氏怕露馅,又着急要推出那假道士,故而只是让人往太医院走了一趟,根本就没打算真的将太医请进府里来。
“那就查这丫鬟这几天的行动轨迹,查她都跟府里什么人接触过。既然没出府,那她手里的药就是别人给她的。”她话头一转:“但我还是觉得遗言是假的,畏罪自杀是假的,一切都是有心之人暗中引导,想将线索就断在这里,不让我们继续往下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