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溪亭比叶帧死得还要早。
他不可能放弃卫枝,只顾叶枕安。
他的心莫名的有些乱。
一定可以救下卫枝的,一定可以的……
余相晥的大脑疯狂运转,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卫枝,手心中全是冷汗。
他隐在人群中快步跟上囚车。
如今,他与长乐虽然暂时挣脱了妄念的束缚,但不知何时又会被同化。
像是在与时间奔跑一般,此时一分一秒都显得尤为可贵。
长乐如今去小明月常待的地方寻找破局点。
而他这边,得先将卫枝救下来,再去寻叶枕安。
余相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着原来的计划,如今再加一个卫枝,未尝不可,只不过仅他一人之力恐难以办到。
想到什么,他身形一转,来到一处阴暗潮湿之地。
此处遍地是流民乞丐。
或坐或躺麻木的倚在脏污的地上,看见骤然出现的小公子,众人眼神皆是不动声色的放在余相晥身上。
余相晥将先前路上顺道买的剑拿在手中。
他并没精细挑人,直接将众人聚在一起交涉。
众人围着余相晥,事末,余相晥这才对着一旁的众多人说道。
“此次劳烦大家了,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人群声音寥寥,对于余相晥提出的计划,他们只是一小环而已。
根本不会受伤,且这小公子出手如此阔绰,有钱不赚是傻子。
看着众人离去,余相晥才将手中空空如也的钱袋子收起来。
若不是知道此地有蹊跷,他或许也不会怀疑自己身处之地的真实性。
他看着方才人群中的俩人,悄无声息的跟上。
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俩个乞丐身前。
那两个乞丐看见余相晥心虚的移开了眼睛,正准备说什么时,便见余相晥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利剑轻忽的抹过他们的脖子。
俩人只感觉脖子一阵轻微的刺痛,还来不及反应,便见余相晥漫不经心的收起手中染血的剑。
眼眸低垂,声音凉薄。
“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你们可以不参与我的行动,但想着去告发我以此大捞一笔,这便是两位的不对了。”
两人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轰’的一声接着一声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余相晥并不去看那俩人。
上京之中偶尔死两个流民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没时间与任何人耗,只想速战速决。
营救卫枝和叶帧,他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他给过那俩人机会的。
若他们直接离开,而不是想着去官府。
他或许会留他们一命。
余相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巷时,身影一闪便不见了踪迹。
当他再出来时,已然换了另一副形象,好好一个翩翩佳公子眨眼便变成了毫不起眼的普通百姓。
他穿得朴素至极,隐住容貌,跟着人群行动。
待走到卫枝不远处时,只见另一边已经彻底乱了起来。
铺天烟雾骤起,夹卷着滚滚浓烟冲天而上,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余相晥唇角微勾。
粮仓突起大火,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这里的人既然都是拥有自主思维的,那便不可能为了杀溪亭而放弃自己全家的脑袋。
余相晥看着明显焦急的监斩官。
随即将视线移到一旁的溪亭身上。
溪亭身形单薄的穿着囚服,戴着枷锁跪在断头台,只等监斩官一声令下便人头落地。
她本是夷九族。
但监查许久,从边关查到上京。
得到的消息都是溪亭无父无母,只孤身一人,干干净净。
一人即九族。
她眼神宁和的看着底下这些议论嘲哳的各种声音,心中毫无波动。
人生来便是要死的。
君子死节,赤子死国,她不惧!
她只是遗憾,还没有将自己的计划真正推行。
惠民小改只是第一步而已,她只有先让百姓吃饱,住好。
物质上丰富了,才好潜移默化的推行思想教育,让女性慢慢‘醒悟’,不再重男轻女。
不再为自己只是女子而自卑,不再因为生不出儿子而奴颜婢膝,也不再因为自己受过苦,所以将苦难当成常态,继而施加在另一个受害者身上。
她想让她们从根本上站起来。
知道如何成为自己,而不是别人眼中的自己。
可惜,即便她知道做事应当循序渐进,徐徐图之,但世间似乎并不给她时间去实施。
如今一切都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她的脸色如常,让人看不出悲喜。
但她的眼中却弥漫出无限的悲凉。
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
余相晥看着远处的溪亭,静待时机。
他虽然没了法力,但他修仙那么多年练的剑也不是白练的。
溪亭,他会救。
时间不知过了凡几,天空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酥酥小雨,如鹅毛般轻盈,却遮住众人的视线。
让本便急躁焦灼的监斩官愈加不耐。
终于,他对着手下说了什么。
起身往粮仓所在地疾赶而去。
人群闹哄哄的,余相晥伸手握住腰间的剑柄,眉眼被隐藏在喧嚣的人声之后。
在大半人马跟着监斩官离开之后。
余相晥看准时机,在剩下的人将地上的溪亭粗暴的扯起来时,在官兵押解着溪亭与他堪堪擦身而过时。
溪亭经余相晥身畔不过一息之间,余相晥骤然往前袭去,剑柄被从腰间拔出。
泛着森森冷光。
电光火石中,余相晥一把将怔愣中的溪亭拉到自己身侧。
一剑朝着反应不及的两个官兵脆弱的脖颈杀去。
凌冽的剑意瞬间划过第一人的喉咙,洞穿第二人的喉咙。
人群登时爆发出爆炸般的轰鸣声。
“啊!!杀人了!杀人了!”
“啊啊啊啊啊!!”
“杀人了!”
人群纷乱躁动,两个官兵双瞳俱是睁得极大,死不瞑目的瞪着余相晥。
溪亭也一瞬间反应了过来。
余相晥看着不远处疾驰而来的官兵。
一剑将溪亭手脚上的镣铐劈开,拉着溪亭往人群中遁去。
溪亭虽然身上极痛,但脚下却不停,紧跟着余相晥的脚步拼命往前跑。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救她,但是她知道,她不想死,她得活!
苟且偷生也好,残喘度日也罢,只有活着,才有可能!
行人纷杂,余相晥带着溪亭穿梭在各小巷云集的人群中,两人身形灵活,很快便消失在泱泱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