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另外两个村子的中签之人也朝狼妖所在之处走去,那是两个妇人,虽然无挣扎逃命,但脸上的不舍还是难以遮掩。
陈书同回到了自己的茶馆,一直坐到晚上。
深夜,他唤来了族长。
“主上,您有何吩咐?”
“我问你,那狼妖每月都要吃三个人?”
“是,每个月都要吃三个人。”
“你们这些人,对那滥杀之尸魔的了解,可都是从那梦境中得来的?”
“也不全是。其实大多都是祖上口口相传。”
“你可知,那尸魔吃人的梦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主上恕罪,此事并无清晰记载,只知这梦境绝不是自始便有。”
这就够了。
这足以说明是那狼妖意识到人们会逐渐忘记他斩杀尸魔的事迹,自然也不会永远愿意被他吞食。
为了让这些“血食”放弃反抗,他选择利用尸魔残骸的怨气来塑造、还原尸魔吃人的梦境,好让三师镇的百姓能心甘情愿的被他吞食。
至于那三具尸魔残骸……
陈书同怀疑,它们从一开始就被准备好当做控制三师镇百姓的工具材料了。
安静片刻,陈书同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闭目调息,我要翻看你的记忆。”
“是。”
老族长依言盘坐在在地,丝毫不做犹豫。
陈书同施展魂、幻二法,将他的记忆提取展示在半空的法力画卷中。
画卷下部,有陈书同按照习惯弄出来诸多按钮,活像一个互联网时代的、功能极其健全的视频播放器。
他按照时间顺序,将画面跳跃到了族长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
那是个男孩,除了格外受宠、喜欢欺负人之外,倒也没什么大奸大恶。不过在他长到二十岁的时候抽中了签,被送去了狼妖面前;
陈书同又拖动画面,来到了族长第二个孩子出生的时候。
这是个女孩,长的不漂亮,喜欢吃不喜欢动,长的挺胖,可十七岁的时候也抽中了签,被送给了狼妖。
第三次拖动画面,想找到族长第三个孩子出生的时候,结果发现换媳妇儿了,赶紧往回调。
原来这一次中签的是族长的原配妻子,那时她已经三十多岁,看她离家时的表情,没有愤怒和恐惧,只有麻木和认命。
陈书同用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仔细翻遍了老族长的记忆,发现他这大半辈子总共生了二十几个孩子,但大多都中签被吃了。
他中间心灰意冷过一段时间,也是那段时间被狼妖传授了点养精之法,得了长寿。可后来还是受不了孤苦伶仃,又娶又生。
“你可恨那只狼妖?”
“……”他茫然的看向屋顶,似乎很久都没想过这个问题的,“回主上,我,不恨。”
“哦,那我若要斩那狼妖,你可欢喜?”
“……是。”
陈书同能看穿他的想法,他并不高兴,也不悲伤,只是有一点……放松。
“你去休息吧,明天开始,我要你整理三师镇所有人的资料,名字、性格、人品,家资多少,房屋如何……”
狼妖该杀,可也不能只是杀了便罢。
既然应了老帽的请求,要让小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那就不能让他继续留在深山老林中生活。
陈书同做好了计划,他打算把三师镇的所有人都带走,带到大山外面去。
他的法术可以做到,并不困难,但他并不打算把所有人都带走,有些人注定要被留下来跟那狼妖一起死。
……
亲人、朋友、同乡的赴死,并没有让三师镇的百姓们悲伤太久。
可悲伤过后,对未来自己可能中签的恐惧便开始在心里滋生。
恐惧会带来愤怒,陈书同能感觉到,不少人的心里产生了反抗的情绪。
但当天晚上,陈书同感应到那狼妖离开了自己的小山,来到了三师镇中心上空。
它施法,引动三具尸魔残骸上弥漫的怨气塑造尸魔吃人的梦境。
施法完成后,它也不久留,晃晃悠悠的回了自己的山头。
这模样,就像是睡到一半起夜尿尿的老人。
隐匿身形的陈书同在三个村子里行走,观察那些曾心生愤怒、反抗情绪的人,发现他们都在睡梦中“被感化”,消了杀戮心,去了愤怒心,只剩下了感恩的心。
带着冷笑的陈书同停下脚步,前面是小帽的家。
陈书同施了法,入了小帽的梦境。
梦中,小帽正在面对尸魔,四周是遍地尸骸血肉,那都是他的亲人朋友,而他就是最后一个要被吃的人。
梦里的小帽哭累了,也喊累了,正在绝望的等死。
但就在这时,一道流光自小帽身后冲来,撞进了小帽的身体。
啊!
小帽痛呼,但很快发现自己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相反,他觉得自己浑身暖洋洋,力量由内而外汹涌澎湃,绝望没了,勇气四溢!
“小帽,去,杀了那尸魔!”
陈书同的声音在小帽身后响起。
小帽惊回头,看到一脸微笑看着自己的陈大哥。
“好!”
他大声应下,紧接着就恶狠狠的冲向了面前的尸魔。
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小帽就像是一个发疯的野兽,疯狂撕扯、撕咬尸魔的身躯,将高大的尸魔撕扯成一堆碎片、满地残渣。
然后他脱力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陈书同退出了梦境,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茶馆。
小帽哭醒了。
他疑惑的抹去眼泪,以前他也哭,因父亲的死而哭,可那时哭醒之后只觉得心里苦。可这一次不一样,他竟觉得快活无比!
“陈大哥……”
……
第二天,陈书同的茶馆刚推开门,小帽就一脸局促的站在外面,他也不说话,就看着陈书同、别扭的施了一礼,然后转身跑了。
“神经……害我笑了一下。”
日子一天天的过,很快入了冬,又到了年底。
快过年了,换在任何一个人间世界,只要不是大灾、兵祸之年,百姓都会欢天喜地的准备过节。
可这三师镇却完全不同。
他们也布置装饰,也准备过节,可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忧虑。
是那狼妖又要吃人了。
但不同于每个月抽签吃三个大人,到了年底,这狼妖要吃一对童男童女。
陈书同没去观看这一次的抽签过程,只是在自己的茶馆里喝茶。
一直到快到中午时,寂静了半日的村子又重新活过来了。
小帽疯了似的冲进茶馆:
“陈大哥!陈大哥!小花被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