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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孟承平护送顾喜喜出军营,却不是回花池渡村,而是去了军营附近的无名眷属村。

虽然军中已经进入战备状态,消息暂且还没流传出来。

住在村里的人们尚不知大战在即,仍过着安宁的小日子。

顾喜喜来过几次,已在眷属村混熟了,沿途屡屡碰见归家的人同她打招呼。

“喜喜姑娘来了?这次多住几日再走啊!”

“顾老板又来干大事了?”

“喜喜,要是缺啥东西就来我家拿!”

……

顾喜喜含笑一一应和。

她通身透着轻松,谁能看得出,不久前她才应承了大将军那么重要的事?

等到路上无人,孟承平有些担忧地问,“需要那么多羊癫疯草,你自己一个人肯定挖不过来,你为何跟大将军说,不需要我等一起挖?”

顾喜喜道,“这件事你与你的同袍都不可参与。”

“咱们能刺探军情,对方也能。这么多将士同时出营地,要保密,很难做到万无一失。”

“若北离人知道西北军将士集体挖野菜,如此事出反常,他们必定起疑。咱们这招仗着就是鱼目混珠、出其不意。”

“若对方提早防备,此事便再无可为。”

孟承平恍然,继而自责懊恼,“我真是急糊涂了,只顾着尽快将此计谋布置起来,竟忘了这些要命的细节。该打!”

他说罢就板着脸不做声了,看样子是在深刻自省。

顾喜喜专心赶车,并不出言干扰孟承平。

关于明日挖羊癫疯草的行动,她在应承大将军时,心中已有完整的打算。

今儿下午,霍江召顾喜喜入军帐议事。

其他几名主将也在,顾喜喜是唯一的女子。

同样的地点,却与午后见面时宴客的氛围截然不同。

霍江神情肃然,先是言明了最新情报。

北离人的战马膘肥身健,耐力极强。

两国交战多年,北离骑兵本来就相对占优势,而这一次他们更是排出了超过西北军半数的骑兵。

主将们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但他们并不是被强敌吓到了,反而一个个斗志昂扬,纷纷献计献策。

“让那帮小儿尽管放马过来!咱们这些年琢磨他们的战术,可不是白忙活!”

“提前安放绊马索,还可组成一个绊马营,来回转移,更加灵活!”

“煮些豆子,洒到战场上,让北离的马都去争抢豆子,如何?”

“他们骑兵虽凑合,步兵却不如咱们,战术布阵就更别提了,依我看可先固守,时不时趁夜间派出小队滋扰北离大营。”

“我看行,北离人一直馋咱们大业的田地和粮食,说明他们缺这些,点了他们的粮仓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顾喜喜坐在那静静听着,比起初来时丝毫不觉惶恐。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在此听他们商议军机,必定是其中某个环节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果然,霍江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等开战时,你们说的这些自然都要随机应变。”

“不过现在我要说一个过去从未用过的法子。”

其实这个计谋很简单,霍江几句话就说清楚了。

帐篷内安静了片刻,一名老将拍案而起,“好啊!”

“这种草并非毒物,掺在北离的草料里,他们难以察觉,就算验毒,也根本验不出异样!”

还有将领半信半疑,“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种草?它叫羊癫疯,也许羊吃了管用,马吃了不管用呢?”

霍江看一眼孟承平。

孟承平起身道,“我已经试过了,管用,症状与羊并无不同。”

众将这才放下疑虑。

如果能在开战之前让北离战马失去战斗力,四两拨千斤,大家还是乐见其成的。

可是谁去弄那么多羊癫疯草?

在座也没人认识这玩意啊,只会按图索骥,万一挖错了影响药效就糟了。

众将领的视线随着霍江,一齐转向顾喜喜,顿时豁然开朗。

自打顾喜喜帮西北军开荒,到现在军中几乎没人不认识她。

顾老板是行家啊,羊癫疯草肯定是她发现的,不稀奇!

霍江起身抱拳,肃色道,“顾老板可否帮这个忙?”

顾喜喜毫不犹豫地答应。

既然有事要做,连夜回家是不可能了。

从入帐开始,慕南钊就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顾喜喜跟着孟承平离开时,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脸隐在阴影中,看不出表情。

顾喜喜边走,心中却难免疑惑。

明明慕南钊很反对她留下,非要赶她回去。

这次他为何又什么都没说?

等其他人都散去,慕南钊才抬起头,面上笼着淡淡寒霜,不怒自威。

“霍将军忘记答应我什么?”

霍江就知道有这一出,叹了口气,苦笑着说,“这一次是我失信于你,等打完了仗,你想怎么着都成。”

慕南钊冷然道,“我要她平安,万无一失。”

“没问题!”霍江满口答应,“我已经嘱咐小孟了,开战之前就由他充当顾老板的贴身护卫。眷属村、所有草地周围再增加一成暗哨!”

慕南钊不置可否,端起盛满白水的杯子,一口饮下。

霍江见他如此,知道是暂时过去了,松了口气之余又提起好奇心。

“你既然不想她卷入危险,方才她一口答应我,你为何没拦着?”

慕南钊淡淡道,“因为那是她自己想做的事。”

他抬眸看向霍江,“我算什么人,凭什么驳她?”

霍江牙疼似地抽了抽嘴角,“我真是看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

“明明就是,只要是你放在心上的那人,无论她想做什么,你都乐意惯着她,成全她。”

“这么简单的事儿,偏偏叫你说的弯弯绕绕,我听着都别扭。”

不知是不是被当面拆穿的缘故,慕南钊眸色阴沉。

“霍、江。”语气透着森森寒气。

“你如此异想天开且长舌,改行做媒婆如何?”

霍江咧嘴笑个不停,他就愿意看慕南钊气恼。

因为这证明被他戳中了要害。

慕南钊却平静下来,眼神沉郁地望着手中空杯。

“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我成全她,”

“顾喜喜从不需要别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