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深夜,好不容易吃了止疼药睡着的席默林突然被手机铃声惊醒。
她迷迷糊糊拿起还在充电的手机,还没看清是谁打来的,就按了接听。
“喂…”
明显的睡音传来。
“你现在在哪儿?”
清晰而熟悉的声音瞬间让席默林清醒,她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试探性的喊:“姐…”
舒相毓俨然有些气恼:“你现在究竟在哪儿?你没回祁州,你指导员说你已离校几天,蓝河国际你也没去,你回四川老家了?”
席默林从床上坐起,打开床头灯,面对她的质问,她既紧张又忐忑。
“我在海市…”
“你…既然在海市,为什么不回家?”
舒相毓的音量提升,显然在发怒的边缘。
席默林头疼的厉害,强忍着不敢发出一丝异常。
“我住…外面挺好的。”
两人如今的关系尴尬而微妙,不似以前那般自在。
舒相毓心怀愧疚,新剧的事不仅没有被耽搁,还很顺利就完成签约,她那天语气过重,错怪了她。
沉默了半晌,她歉然道:“上次的事我很抱歉…”
既为事情,也为感情。
她给不了她任何回应,唯有深深的歉意。
“姐,该道歉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也不会有那么多烦恼,我们还会像从前一样,都是我的错,就像你说的,我们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你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都过去了…”
席默林假装轻松释然的说着,可是红肿的眼睛已流下刺痛的泪水。
“嗯,都过去了,你还是我最亲爱的妹妹。”
舒相毓不知为何同样感觉到深重地酸涩涌上喉咙,她的心境好似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
席默林本想恭喜她签了部好剧本,但话到嘴边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你早点休息…”
“嗯,你既然在海市,就回家里住吧。”
“我会的,你放心。”
“嗯,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席默林看着屏幕上备注的姐姐,从此以后,她永远都只能是姐姐。
她重新躺下,捧着手机,蜷缩成一团,压抑着痛哭不止。
青春懵懂的她不知感情为何那么难,也许她没有考虑过世俗常伦,没有考虑需相知相爱,更未考虑经济来源,唯有感情是赤诚相待的。
既然接受不了,那么退回到过去就好,时间会慢慢掩盖那些不好的事情。
翌日清晨,她退房准备搬回蓝河国际。
回到熟悉的家,一切一如既往,什么都没有改变,唯有那段关系深埋在过去的时光里,成为两人不再谈及的秘密。
半个月后,席默林的伤全部恢复,这期间多亏喻姐不时过来探望她,为她送来自己熬煮的各种补汤。
喻卿潼已顺利找到一份相对自由的工作,做代驾司机。
代驾几乎都是晚上工作,白天她还能兼职做些别的事。
但都是些散活,无法签长期,家里有两个病人,会经常有耽搁,保证不了按时上下班。
那晚聊过后,席默林和姐姐没有再联系过,时常在网上看到她出席活动,状态很好。
她也能安心,偶尔会和忙着找工作的相君聊聊各自的近况。
为了打发时间,她决定和喻姐一起去做兼职,不过她想先去她家里探望一下阿姨。
第一次上喻姐家,席默林特意买了水果和补品,还取了两千现金。
这半个月若不是她好心帮自己,还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
喻卿潼家位于海市大型废弃工厂的老城区,到处杂乱无章,砖墙红顶的房屋同样落败不堪。
不少赚到钱的人都已搬走,留下的老工人们则勉强度日。
喻卿潼的父母以前均是这片厂区的工人,后来纷纷下岗,都没什么文化,只能在附近摆摊卖早餐,将她和哥哥抚养长大。
在她上初二时,父亲不幸得了脑瘤,家里顿时如天塌。
所有能借的钱,所有能卖的,都拿去治疗,最终还是没能等哥哥考上大学,就去世了。
之后的日子家里过的格外艰难,妈妈还是继续摆摊,哥哥考上大学没去读,家里要还债,实在拿不出钱,只能先找工作填补家里。
直到她要参加高考时,家里的经济情况才有所好转,日子也将将就就过着。
喻卿潼见到默林提着不少东西等在路口,她叹了叹气,心知她的好意,同她客套两句,便带着她往家走。
从路口往狭长的巷子步行五六十米就到了大门口。
常年开着的铁质大门锈迹斑斑,圆形锁扣上挂着把锁着的大锁,入目便是一幢当时典型的工人分配住房。
外墙是层水泥,已脱落不少,到处都有裂缝和居住过的痕迹。
这里一层楼可住十来户人,共用厨房和卫生间。
周围环境还算干净,没堆垃圾,也没杂草丛生,院子里停着几辆自行车和电动车。
“住的地方有点差…”
喻卿潼低头浅笑,似有些不好意思。
“不会,你家比我老家的条件好多了。”
席默林快步跟着她走上二楼,往右边第三间,正开着门。
“进来吧,家里有些简陋,别介意。”
走进屋内,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和异味,反而处处洁净,屋子虽小,但收拾的很规整。
席默林将东西放在茶几上,喻卿潼让她随便坐,别拘谨。
“潼潼,客人来了吗?”
慈霭虚弱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喻卿潼正用杯子倒水:“嗯,来了。”
席默林慢慢挪步到卧室门口,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坐在床上,她往里走,向着妇人鞠躬表示问候:“阿姨您好,我是喻姐的朋友,我叫席默林。”
但喻妈妈的眼睛似乎看不见,双手摸索着床沿,侧着耳朵辨别着声音。
“是潼潼的朋友吗,你好,你好…请坐,别客气。”
“阿姨,您别…小心摔着。”
席默林反应过来她确实看不见,心头猛然一揪,怕她从床上摔下来,急忙扶着她。
“难得潼潼还有朋友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喻妈妈轻轻地拍拍她的手,沧桑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眼睛已变得浑浊,她待人礼貌友善,可惜命运却待她不公,所有的苦难都让她尝尽了。
“不会,不会…”
这时喻卿潼端着洗好的水果过来,有无子提和切好的苹果。
“妈,这是默林买的水果,你尝尝。”
她把果盘放在喻妈妈手里,让她自己拿着慢慢吃。
“谢谢孩子,谢谢…”
“不用客气。”
席默林在旁边看着她们母女俩,霎时想起自己的妈妈,如果她还在,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