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清眸色一暗。
方才说到文武全才,他还能理解为或许是今日篝火晚宴上见逸尘狩猎成绩好。
也或许是看见了那两张火狐皮,所以她好奇,才问了两句。
可如今提到婚事,便是让人无法淡然下去了。
他将手中书卷放下,坐直身子看着她:“他自己谁也看不上,我如何为他赐婚?”
“朝中适龄女子,也没几个与逸尘门当户对的,若是不相配,只会成为拖累,如何能操持好府邸。”
他二人一同读书习字,相扶相持走过那段艰难的岁月,他不是没有给慕容逸尘考量过这方面的事情。
以他们的交情,哪怕慕容逸尘要后宫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下旨赏赐。
但每每,慕容逸尘都拿江山大业,朝堂政务来推拒成婚之事,久而久之,他也便不再提了,就那么一步一步的拖到了如今。
林婉宁拿着锦帕的手不由捏紧。
原来,高贵如裴玄清,他也有门第之见,也会在乎门当户对的吗?
在他看来,林家的门第应该是连中书令府都攀不上,更别说她一个出身卑微的义女,与皇家的身份,更是天差地别。
她百感交集,只垂着头握着锦帕静静拭发,不再接话。
裴玄清看她低下头,好像是生气了的模样,心底咯噔一下。
他明知婉儿心里只有他,可她每每对旁的男子有一丝好奇时,他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
他细细回忆了几遍方才的对话,好像没有说错什么话,应该没有让她察觉出自己的心思,那是为何生气了。
待秀发完全擦干,慧心收拾了用过的锦帕退出去,林婉宁才看见裴玄清坐在床榻边,一脸凝重的样子,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见她久久未上榻,裴玄清微微蹙眉,语气十分轻柔:“怎么了?”
“没事。”林婉宁闷声道。
裴玄清又想了想,认真道:“我与江玉沁虽幼时相识,但我对她只有厌恶,绝无男女之情,你别多想。”
他不知她为何突然情绪低沉,但今夜发生的也就这件事了。
先前因为一些不实的传言就解释过他的心意,但她不开心,应该是需要更详细的解释。
林婉宁也是没想到他竟以为她在吃醋。
她本就相信他,闯进营帐闹那一场不过是撒撒气罢了,如今这样郑重的解释,显得她有多小气似的。
她扭过脸,轻轻嗯了一声。
见她不语,裴玄清又郑重道:“我会派人盯紧她,不让她再靠近咱们的营帐,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下次,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林婉宁站起身爬上榻,背对着他蜷缩在里侧。
她知道,门当户对的说法并没错,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裴玄清也说过,她不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而是所有选择的例外。
她明白裴玄清不在乎她的身世地位,她也明白自己不该这么矫情,可还是忍不住难过郁闷。
每每提到这种话题,她都会想到自己是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的卑微到尘埃的苟且偷生之人。
原本,她可以不在乎什么门第之见,反正只是做一个嫔妃而已,帝王选了她,她能怎么办。
可他的偏爱让她失控,让她贪婪,让她依恋。
她将他当成携手一生之人时,她便太在乎,在乎到不想失去。
裴玄清定定的看了缩在一旁的小女子许久,方才还以为她不生气了,看来她心里过不去。
他默了一会儿,侧躺到她身旁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一手伸到她枕下,一手环住她小腹,将人裹在怀里。
“你若喜欢那火狐皮,明日便叫人做成披风给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原本不愿用那火狐皮做披风的,那可是别的男人猎的,怎能穿在她身上。
等过几日,他会亲自为她猎白狐,白狐皮比火狐更珍贵。
可她方才问起慕容逸尘,现在又生气了,或许是想要那披风?
他只能暂时先试探着哄她,等她消气了,他再猎了白狐回来,将那火狐披风扔回给慕容逸尘去。
听着他小心翼翼的语气,林婉宁抿了抿唇,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矫情,也会令这个最爱她的人不知所措。
她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轻声道:“真的没生气,那火狐皮也不是给我的。”
她将慕容逸尘与林桑宁今日在围猎场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讲给他听。
聪明如裴玄清,一瞬便明白了她方才问慕容逸尘婚事的原因,黑暗中,他勾起了唇角:“你是有意让我为他们赐婚?”
林婉宁斟酌再三,反复思忖,才开口道:“我的想法有什么要紧,还是得看他们自己的意思,若有意,自然是好。”
“若是无意,强扭的瓜不甜,也不能勉强。”
话毕,额前的碎发忽然被撩起,温热的吻落下。
林婉宁微愣,正要开口,下一瞬,肩膀被人捏住,男子覆身而上。
他凑近她耳畔,轻轻衔住她的耳垂:“婉儿当初也不愿入宫,如今这口瓜,我啃着也挺甜。”
他的声音带着缱绻情意,平静流淌,却令林婉宁霎时羞愤欲死。
她脸热不已,抬手推拒着:“都折腾一日了,我累了,你不累吗?”
裴玄清扯住她的小衣系带,轻轻一拉:“按理说,我都老了,也不觉得累。”
“婉儿还小,又怎会累?”
一阵凉意席卷,林婉宁不自觉的想去拉锦被,想到上次因着一床锦被被他拿捏,只能又收回手,缩进他怀里汲取温度。
听到他的话,她气急的掐了一把他的臂膀:“从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记仇?”
一直被他沉冷的表象迷惑,以为他是个大度的谦谦君子,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不记在心上。
如今两次被他作弄,她确认了,这个男人很记仇。
而且,还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那种记仇。
“嘶……”
记仇的男子轻嘶一声:“婉儿下手可真是不留情面,谋杀亲夫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