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子已经搭好,就等一同排戏的人来了。
“但是他认识你,万一……”
马蒙还是有些担忧。
面对姜清言的事情,容不得一丝不妥。
“让他相信你也是会被美色所迷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况且我不会用真容和他正面对上,美人半遮面总是比直接揭开谜底有意思啊……再说了,我们只是用这个名头吸引他出现罢了,只要他相信真有这么个人就好啦,至于他能不能真正得见,那就要看马参军和他谁先到了……”姜清言已经把这些枝叶末节都想到了,具体的就要见招拆招了。
这么缜密细致的思路,做事又从容不迫,应该没几个姑娘像她这样了吧?
马蒙一时与有荣焉。
“清言聪慧,到时候我会从旁守着你……”
“马参军,你要做出一副为色所迷的样子……你要记得,是贪图美色,不是深情款款啊!”
姜清言心里对他的话极是爱听,但还是叮嘱他要记得两人的身份定位是恩客和青楼女子,而不是两情相悦的爱侣……
若每次马蒙都及时赶到,难免让人生疑,毕竟他一个司法参军不可能日日歇在青楼。
他若是一点不忙于公务整日在青楼厮混,这样突然与他一贯的风格相差太大,容易让人怀疑里面有诈……
人设转变的太快是会翻车的,毕竟正常人是不会突然性情大变的。
所以戏要想做的好,需真假掺半。
他一贯刚正不阿的行事作风不用变,只需偶尔抽身来几趟醉红楼,让孙胜知道他不是铁板一块全然不解风情就好。
说不定对方还会觉得他是假正经,其实私下照样会被枕边风打动,会更着急给他送人。
这样三分真七分假才是真的天衣无缝。
“那等场所,我不放心你一人……”
马蒙话未说完,姜清言伸出一根手指阻止他继续再说下去。
“你不许冲动行事……到时候安排妥善,我每日只待在固定的房间里就好,也不会与旁人打交道。若有那不长眼的硬要来,你打发几个人刚好给我做做排面,还能坐实了马参军钟情美艳花魁的传言……”
“美艳?你?”
不是马蒙看不起她的美貌,但她是清丽动人的长相,非要类比的话更像淡雅的皎皎月光,而非美艳的热烈骄阳。
他实在很难想象得出美艳这个词用在她的身上。
小姑娘长相明媚娇俏,看起来清冷,却带着几分倔强,外表柔弱,眼神却是一股子韧劲儿,有种矛盾的吸引力。
“那马参军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姜清言柳眉一拧,“那就请您自去找你的美艳花魁吧,让我一个人伤心至死好了……”
“小丫头说话一套一套的,我只心悦你这样的……那你是什么样的?”
马蒙看姜清言醋意大发的样子简直爱不释手。
她平日里太稳重了,稳重得不像个十七岁的姑娘。
每当这种时候,一颦一笑明媚动人,会气会笑会炸毛,与他撒娇卖痴嗔他撩他,反而真实可感。
姜清言看马蒙还慢条斯理的逗她,更是气鼓鼓的将脸扭到一旁不去看他那欠揍的样儿。
马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姜清言这气质太正派了,完全没有一点风尘气,要去那种风月场所潜伏属实很违和。他还是得好好考虑一下再说。
马蒙是说干就干的性格,但姜清言的提议他还要再考虑,暂时没谈拢。
姜清言有些不开心,但是马蒙已经要去给她收拾行李了,先搬到他那边再说,在外面久一分就多一分危险。
马蒙去换了便装,没有像往日穿官服,气质倒是比平日温和一些,少了几分凌厉之感。
姜清言还是第一次见到马蒙穿便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本就剑眉星目,面相硬朗,男子气概很足,不说话皱眉的时候有些严肃,看着就是说一不二的上位者,时时刻刻都身姿挺拔。
大唐男子发式很多,半束发的男子很多,多是文人墨客,取飘逸出尘之感。
马蒙平日里官服居多,平日多是束发带襆头,一丝碎发都不留,极是干净利落。
今日因是便服,便挽了高髻,一根发带依然把头发束的干干净净。
他很适合这种面部不留任何遮挡的发型,清爽利索。
姜清言很喜欢他的气质,极有安全感。
回酒楼的时候姜清言好说歹说才劝住马蒙在马车等她,自己回去收拾行李和退上房。
无他,马参军那张脸辨识度超高,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引起大规模注意。
马参军感觉自己被嫌弃了,冷着脸憋屈地在马车里看她跟蚂蚁搬家一样把这些天添置的东西搬上马车。
一路上姜清言忙着归置自己的行李,也顾不上摆着臭脸的马蒙,马蒙更不爽了。
“你难道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说什么?”听见马参军发话了,姜清言头也不抬,“我跟你说的提议你还没同意呢!”
“那咋了?我觉得你不能胜任这种烟花女子的潜伏任务……”
“呵(*ˉ?ˉ*;)马参军若真想同意,完全可以找人来培训我一下,我不相信马参军不认识几个道上的朋友,加上我悟性这么快,速成绝对没问题……我又不是真打算去做花魁,达到能唬人的水平就可以了。”
“我……”
姜清言不给他反对的机会:“除非马参军就是不想同意,说:你是不是真有了相好的,此次就是借着这次机会去见她,不让我去是怕我去搅了你的好事……”
姜清言索性无理取闹起来。
马蒙一时无语至极。
得……为了逼他同意,这种话都说出口了,看来是真下定决心要去了。
其实姜清言此次坚持要跟着去,吃醋只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她担心马蒙冲动行事,他很聪明但也年轻气盛。
他太在乎她,对孙胜恨之入骨。
姜清言担心马蒙贸然对上孙胜会控制不住脾气。
她跟孙胜打过几次交道,此人是个风流的无耻之徒,智商不高但激将法用的好。
偏偏激将法对马蒙又是最有用的……他心气高,不一定受得了激将,她一定得跟着去才安心。
“好,我同意了。”
马蒙的声音传来,姜清言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他又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要学几招自保的本事,也要速成,起码能自保我才放心你潜伏到那种地方。”
马蒙说的也有理,姜清言立刻应承下来。
她虽没有在家长大,但是兄姐都会定期派教养嬷嬷教她寻常千金该学的东西,琴棋书画舞,除了棋艺实在不行以外,别的不说精通,起码也都是懂行的。
尤其是舞,她跳的极好,最擅长清商乐舞和惊鸿舞。
姜清言身段柔软,腰肢纤细且四肢修长,虽个头说不上高,但比例极佳。
她一个千金小姐不靠这个糊口,只因她慕公孙大娘之名,兄长特意请了公孙大娘的一位关门弟子授她舞姿,好让她一人在庄子上也有个精神寄托。
爹娘是不晓得的,哪怕知道也不在意。兄姐知道她自小倔强,也知道父母于她有亏待,因此对她多有照拂,尽力满足她这些小要求。
姜清言自认舞技一流,想当然觉得武应该也能融会贯通,反正马蒙也不是要求她练成武林高手的水平。
自保而已,她虽对武不感兴趣也没学过,但接连多次遇险也让她觉得,能保护自己也是好事,因此完全不抗拒他的这个提议。
很快到了马蒙的住处,她平时并不知道马蒙的家这么大,竟能在城中心地段有个七进大宅……按照他做参军的俸禄应该买不下这么大的宅子吧。
看姜清言的眼神,马蒙解释了一句:“父母留下的,后来我把仆从都遣散了,只留下张叔……家里很多院落没收拾,你可以自己挑一进院落,需要什么让张叔采买就是了。
言下之意,哥不差钱……离开家也能让你过千金生活……
姜清言知道马蒙父母都不在了,虽见他自己如今提起来面色如常,但还是有些心疼的碰了碰他握着佩刀的手。
马蒙换了手拿刀,反手轻轻牵住了她,两人并肩进院。
“马参军,就这个院子吧,离正厅也近。”姜清言随手指了指大厅左边的院子,“你先跟我过来一下……”
马蒙收了收佩刀,唯恐刀鞘碰到她,被她拉着便进了院子。
里面还没收拾,桌面积了很多灰,他正准备自己动手收拾,姜清言制止了他。
“马参军方便让我去你的常住的院子吗?”姜清言抱着其中一个包袱,娇俏笑道,“想见识见识参军大人的闺房……”
马蒙哑然失笑,大男人哪有什么闺房,看这小丫头这样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可谁让他从来不舍得拒绝她呢?
马蒙带她去了自己的院子,姜清言一路看来,发现她家马参军还真是不怎么差钱的样子,财大气粗。
这院子也确实和他本人的气质很像,非常轻简利落的感觉,一丝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进了屋子,马蒙倒了杯水给她,姜清言端着水却没有喝,故意上下打量他,看的马蒙浑身不自在。
他刚想问什么,就看姜清言笑着站了起来,那眼神说不出的……妩媚……
马蒙一时感觉有些凉嗖嗖的,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姜清言更起劲了,步步紧逼,直到把他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马蒙不知道她突然这么奇怪是要干嘛,刚要发问,一只纤纤玉手轻轻贴上了他的唇:“嘘……你先闭上眼睛……”
带着某种蛊惑的意味,马蒙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甚少见姜清言这么主动。
马蒙听话的闭上眼睛,睫毛微颤,没等到预想中的亲吻,只听到一声轻笑。
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小姑娘捂着嘴笑的眯起眼睛,宛如一只偷笑的小狐狸。
马蒙正不明所以,姜清言解开了一只抱着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了一件豹裘披风,油光水亮的皮毛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马蒙疑惑看向她,往日气势凌厉的大眼里满是不解。
“马参军第一次见面就送了我一条披风,你都忘了吗?”姜清言看马蒙傻傻的样子,偷笑道,“后来你还给了我一笔巨款呢……”
“你我之间,不必在意这个。”
马参军果然财大气粗又不食人间烟火,这么大手笔说送就送。
“莫非你对别的姑娘也是如此大方?”姜清言揶揄他,又忍不住傲娇道,“莫不是马参军第一次就对本姑娘一见钟情,所以才如此大方?”
“我与别的姑娘怎么会有交集,只与你……”
马蒙刚要解释,听到她后半句的嘚瑟,又咽了回去。
“原来我们正直的马参军竟是早有预谋……”
马蒙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恼羞成怒的把脸转到一旁。
姜清言见好就收,讨好的摇摇他抱着佩刀的手臂,扒拉开他的胳膊钻了进去,倚靠在他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嘟囔道:“人家看到这块料子第一时间就觉得很衬你,才专门定做给你的,马参军试试吧,好不好嘛……”
他的嘴角克制不住的上扬。
姜清言,掌控马蒙嘴角的神。
她别说送他件披风,哪怕是送块石头,马蒙都得拿去珍藏着。
马蒙傲娇半天,“勉为其难”试了试,又珍而重之挂在了衣柜最显眼的位置。
临近中午,张叔来叫他们吃饭。
“参军,饭做好了……”
“摆饭吧。”
马蒙一直温柔的看着姜清言在屋里摆弄自己的东西。
“这位小姐性子真好,跟参军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看了看这姑娘在马蒙面前不但一点都不怵,还随意使唤马蒙,而马蒙也一副很乐意被使唤的样子,参军当真是爱极了她吧。
张叔忍不住笑道:“难怪这么大胆,一点都不怕参军……”
“没办法,宠坏了……”马蒙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张叔:“……”
瞅了瞅马蒙,看他一脸被使唤还很幸福的得意,不由得心塞了一下。
自己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要吃狗粮,真是心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