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灯光亮起,赵休拿来火盆,于客厅中燃起木炭。
他用煤油浸湿的旧手套引燃煤柴,火焰跳跃,映出橘红色的暖光,室内渐渐暖和不少。
这位研姥姥恐怕就是研雨,或者说二者可能是共用一具身体。她这身衣服赵休白日里见过,两人的身形、样貌乃至穿着毫无二致。
研雨很可能便是研姥姥。
不过赵休此刻并非意在探究此事,他无意窥探他人秘密而招人厌烦。
研姥姥在客厅里打量了一番,她先凝视张老头去逝的那间屋子片刻,而后转头望向赵休。
“雾诡骨鼎可是在你这儿?”
其声音确是研雨的声色,只是没了那股小女孩的软糯感。
这语调倒是是红妃有些像 ,不过那个是傲慢,这个是真正的冷。
赵休本想着从记忆里搜个什么模板出来演绎一下那个人的神态,但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做作。
随即点头应答:“姥姥,听闻您此次从下海市前来,是要与贺家商议此物件的归属。
姥姥能让贺家让步,想来定是我招惹不起的势力。
我冒险请姥姥前来,实乃无奈之举,有劳姥姥了。”
研雨坐回椅子上,接着就在赵休对面脱掉手上的绒手套,伸手烤起了火盆。
“说话倒是滴水不漏,十八岁的娃,心思复杂的很。”
赵休无奈苦笑,他没有辩解。
“姥姥,我只想活命,其他的事我真不愿意沾染。”
“雾诡骨鼎,我还有用,事后我若能活命双手奉上。”
“今日只求解惑。”
赵休此刻已经站起来了,他在火盆旁边恭恭敬敬的拱手鞠了一躬
研雨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她的面貌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发丝变成了冰晶。
“你很聪明,算是躲了一场劫难!”
研雨拿起火盆旁挂着的火钳,在炭火中拨弄,将几根烧旺的木头挑下去,那橘红色的火光这才稍稍减弱。
烧起来的木头要放在木炭底下,这样火堆才能暖而不盛。
“贺家的谈判顶不住压力了,他们仍需交出骨鼎。原本今日上午我孙女便要携鼎返回下海市的。”
“昨夜骨鼎失窃,怕是正合贺家心意。”
赵休此时心中才算了然,那贺凤鸣果真是打着将计就计的算盘。
他昨夜与赵休相遇后,便迅速思索着如何将骨鼎留存。赵休善于伪装,让他盗走骨鼎,旁人想要取回绝非易事。
这等于是下海市的人和贺家的人都失去了争夺的东西。
等风头平息后,想必贺家自有手段重新夺回骨鼎,说不定此刻赵休的一举一动都在其监视之下。
“多谢姥姥提点,承蒙救命之恩。”赵休再次躬身行礼。
“你这娃娃有几分聪慧,胆大之人不少,可能活的不多。”
研雨轻敲火盆,他取了旁边挂着的玉米棒子,后把外面的粽叶都给剥掉。
这就吃上了,赵休觉得这研姥姥颇为有趣,既然是同一具身体,她应该与研雨一样喜好甜食。
姥姥用火钳穿了玉米棒子的芯。
赵休心领神会,立刻前往厨房取来些许蜂蜜。
他想起在北风宾馆时,曾见这姑娘喜爱甜食。
研雨先是用火撩去玉米的须子,擦拭干净后,刷上一层蜂蜜。
赵休很是机灵,他用木块盖住了炭火。
随后便不再言语,安静地等待研姥姥将玉米烤熟。
差不多了,他又从厨房拿来白纱布,将玉米从火钳上拔下来,用纱布裹住掰成两段,将上段较嫩的部分递了过去。
研雨咬了几口,小嘴呼出热气。
香得很!
“你要是现在就把顶鼎交给我,贺家不会在吃力不讨好的找你麻烦,躲一躲便是了。”
“如何?”
研雨那小嘴啃了一圈玉米,不满足又伸出手来。
赵休把剩下的半根也递了过去。
“姥姥,贺家想要算计我,咽不下这口气。”
研姥姥皱着眉头。
“你一个小娃娃,好好活着多好,跟他们斗什么?”
赵休想了想。
“明夜求姥姥帮个忙,我想让贺家多损失些人手,事后姥姥取鼎,我消气。”
研雨吃完了玉米棒,赵休把另一半湿纱布递给她擦擦手。
“那就这样。”
说罢!门外风雪渐起。
这姑娘踏入雪中,然后就在黑夜里消失在院子外。
赵休默默的看着她消失,院子里鼓动的寒风才慢慢平息,然后还是那股碎雪在灯光里缓缓下落。
人走了,刘胡子的二楼灯光一直没有熄灭,可黑池始终没有发来信息。
赵休坐回椅子上,盯着眼前的火盆默默不语。
研雨说的对,他一个人无根无凭,跟贺家对上实在是不智之举。但蜘蛛纹身的事不得不借助贺家做炮灰。
这样明日也算有一份保障。
再然后,赵休想起研姥姥刚刚的话,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个研姥姥无意中透露了一件事,那就是研雨在今日会跟交换生们分别,她要带着骨鼎回下海市。
所以她今日应该是不坐那架飞机的。
这细思起来有些可怕呀!
飞机上的学生已经被放弃了吗?
还是说交换生的事情远比赵休想的要复杂,不只是圣夏,新夏也有势力想要破坏两国的交好吗?
真是后怕呀!
按照赵休卖乖的性格,若是研姥姥没有无意中透露这句话,他肯定会把关于圣夏有势力想要谋害交流生的事情和颜姥姥说一下,以获得她的好感。
到那时候他的大麻烦恐怕又要多一个,就是知道的太多了。
不管怎么说,明月之后才能想其他的,若是活不成,什么都是废话。
赵休捏了捏脑袋,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火盆里的光把他的影子照在背后,又映照在墙上。
叮!
信息又来了。
【黄路同学,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我是想说以前有个人救过我的命,如果你见到那个人,请帮我谢谢他。】
【晚安!】
赵休皱起眉头,他看着这条短信眼神越来越阴沉。
这真是个麻烦透顶的世界,孤儿院也是,巡捕也是,下海市也是,衫县也是。
他身后的影子照在墙壁上,比他整个人都要大,而且越来越狰狞。
这个世界,真的!很麻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