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两天，只钓出了刘洋和马奋两人。
看起来这样的收效算是不错了，可萧岚觉得还应该再提提速。
监狱里面没被发现的犯人、没被察觉的监管漏洞绝对不止这么几个。
别忘了，萧岚真正要查的，是犯人怎么躲过重重审查和监控，在监狱里面偷偷酿酒。
酿酒这事看起来很小，但它反映出来的是常态管理中的监管漏洞，要是不尽快补上，未来会有许多犯人跟风加入。
他得赶紧把这家伙找出来。
于是第二天，萧岚决定下点猛药。
他要把大家的伙食水平再提一提，这样受偏爱的那些人，才会更加引起别人羡慕。
中午的时候，萧岚特意做了两样菜作为示范，一道炒菜，一道汤菜。
汤是萝卜丸子汤，丸子是现做的猪肉丸。
猪肉是丢进机器里面打碎的，虽然丧失了一定的水分和弹性，但是胜在新鲜现做，与冷冻的丸子比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中午给大家配餐的时候，萧岚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在给刘洋和马奋所在的桌子打菜的时候，萧岚使劲抖啊抖，背面看像地面漏电，正面看像在跳popping。
凑近看才发现，他这么做是为了把萝卜全抖下去，留下的一整勺一整勺满满的肉丸子，放进刘洋和马奋眼前的菜盆。
不知道的，以为别人喝的是萝卜汤，而他们喝的是丸子汤呢。
乐得坐在这两张桌子上吃饭的人哟，一个个嘴角都快咧到天灵盖。
而其他目睹这对比的人，正式开饭喝汤的时候，前面几口尝到的全是酸味，后面几口才是正常的汤的味道。
噢，原来不是汤酸，是心酸。
他们真希望自己看不见，这样被分到普通份量的饭菜的时候，就不会因为对比明显，而心有不甘。
想必这帮不甘心的犯人，会将今天午餐的所见所闻分成上中下三段，一有空就不停轮流地抱怨，抱怨到每个监区的人都知道他们遭受了不公平对待。
很好，萧岚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就让咬钩的鱼儿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在给马奋打菜的时候，萧岚特意看了一眼跟他同桌的7个人。
根据嫉恶如仇炒菜勺显示的犯罪记录，其中那个明晃晃显示【诈骗犯】的人，就是所谓的神秘大哥。
这货的目光畏畏缩缩，气质猥猥琐琐，哪里像大隐隐于“狱”的神秘高人。
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信他漏洞百出的鬼话，还瞎吹什么联合国派人暗杀他。
估计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他居然真能骗成功。
也就是马奋蠢，才会坐个牢还被牢里的诈骗犯骗。
一眼锁定真正的犯人之后，萧岚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扬长而去。
夜里，操场。
代入萧岚的视角去感受，那就是四个字——孔雀开屏。
这一晚来找萧岚攀交情的人至少占了操场的三分之一，他们使出浑身解数，疯狂地施展自己的魅力。
萧岚莫名有种电影《可可西里》名场面重现的感觉，女主角刚叼起烟，无数举着打火机的手讨好地伸了过来。
而此刻女主角换成了萧岚的脸，他的神情也一样漠然，满眼都是疲倦。
大多数人许诺给萧岚的好处都是一些废话，都是抱着“试一试，万一成了呢”的心态过来的。
累了，大鱼呢，怎么还没来。
终于，耳边响起了一个有意义的话语：
“我可以，帮你跟外界的人联系……”
萧岚斜睨过去，压低声音：“你怎么帮？”
“我有手机。”
萧岚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好家伙，监狱里面，警察都没有手机，犯人是怎么弄到的？？
怀着发现大鱼激动的心情，萧岚把人拉近。
距离刚缩短，萧岚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臭，他连忙又把人推远。
这个自称有手机的犯人是个老烟枪，他的手指被熏得黢黄黢黄，不用看他的牙齿都知道，绝对是一个颜色。
这股浓烈的味道仿佛一层有色的屏障，在夜色中朦朦胧胧，让萧岚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光是跟他面对面说话，都觉得辣眼睛。
“你的意思是……你的手机……能借给我……上网打游戏咯？”
短短一句问话，萧岚以手扶额，以拳托腮，以掌掩鼻，以袖掩口，看起来很是忙碌。
他也不想这样，但他被对面的老烟枪熏得脑瓜子嗡嗡响，两腮涌出酸水，捂住鼻子也没用，差点就要吐了。
可是老烟枪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给别人造成的影响，他凑近萧岚耳边说：
“到处都是监控，手机不能借你。但是如果你有想要联系的人，我可以帮你发消息给他。”
萧岚一个战术后仰，差点挤出三下巴，才避开萦绕在他耳畔的那股臭气。
他像赶苍蝇似的用力挥手：
“用不着用不着！我要是想跟亲人朋友联系的话，直接用监狱电话就行！
再不济还可以等他们来探监，直接见面聊。你这不能玩的手机没什么用。下一个下一个！”
对面的犯人见到萧岚不动心，急得往前迈了一步，压低声音吼：
“你到底知不知道私下对外联系的含金量啊！”
“用监狱的电话聊天或者探监，说点啥都会被监听，根本就不自由！”
“可私下联系就不一样了，想说啥说啥，也没人知道，我都这样说了，你到底懂不懂我意思？”
萧岚当然懂，这不是故意诈对方，想知道有没有上网功能嘛。
如果萧岚是一个没把罪行交代干净、想要悄悄联系外面同伙销毁证据的犯人，那么一台可以与外界联系的手机会非常有诱惑力。
可萧岚的案底可太干净了，干净得不能再干净。
这条件诱惑不了他，相反地，他想诱惑对方说出更多手机的相关讯息。
“我懂你意思，可我没有需要私下联系的人，也没有不能让警察监听的话。
我只想上网冲浪打游戏，你那手机要是满足不了就算了。”
对方被噎了一下，挠了挠为了省钱买烟而不舍得买洗发水用的油头。
“监狱里装了信号屏蔽器，网速慢得跟尿不尽似的，还冲什么浪啊，呲起点水花都是走运了……”
这人实在是不想放弃拉拢萧岚，眼睛一眯，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等等，等等，哥们，你在外面就没有什么相好吗？
你进来以后，你寂寞，她也寂寞，你跟她就没有什么……什么骚话想聊？或者你让她给你发几张果照，缓解一下深夜的寂寞？”
萧岚一脸震惊和看神经病的表情。
别说他根本没有女朋友，就算有，也不能拿别人的手机干这事啊。
“不是，你当我傻还是当她傻？发果照，发在你的手机上，任由你偷窥？这缓解的是你深夜的寂寞吧？”
老烟枪立马收起了一排大黄牙，神色正经地说：
“这哪能啊！朋友妻不可欺！弟妹的果照，我是绝对不会偷看，也不会外传的！我发誓！”
萧岚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再次后退半步：
“你要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就算了，回去再想想。下一……”
“慢着！”
老烟枪一咬牙，终究是决定放大招。
“我把我对象的果照给你看一看，行吧？”
萧岚：“！！！！”
多少个感叹号都不足以抒发萧岚的感受，然而这老烟枪还有大招。
“我有5个网恋对象，她们都给我发了果照，还有我舍友他们的女朋友的照片，我都给你看，你明天多给我打几勺菜，行不？”
萧岚长这么大都没这么无语过。
5个网恋对象，这货是时间管理大师啊！他的网恋对象，知道和她们聊天的是这个坨臭烘烘的玩意儿吗？
还有，这货刚才还信誓旦旦地发誓，绝不偷看和外传别人对象的照片，现在就一股脑全掏出来了？
这打脸的速度会不会太快了？
“不是，这……这不太好吧？这可是别人女朋友和老婆的果照……”
“没事，她们的男朋友都同意了的。大家交换看，不吃亏。”
“可是，她们自己不会同意的啊……”
“哈哈哈，她们又不知道。而且，她们既然敢发过来，就要做好被外传的准备，你就放心大胆看吧！”
萧岚一时语塞。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些妹子怎么就这么傻，对象问你要果照你就发。
互联网是有痕迹的，这跟主动留下赛博案底有什么区别？
不会真信了对象说的“只是自己看，绝不外传”的鬼话了吧。
甭管他们发誓的时候有多真诚。
你就说，早上起床称完体重后，发誓要减肥的那一刻，难道不真诚吗？
到了晚上胡吃海塞的时候，誓言还作不作数？
连自己的誓言都不靠谱，更何况是别人的许诺啊。
他们都是罪犯了，道德标准比普通人还要低，让他们保证不再违法犯罪都是个难题，还妄想着他们会保密……
就算他们当时发誓“不外传”的时候是真心的，谁能保证分手和离婚后的心态不会变。
正常情况下，萧岚会拒绝对方一起看果照的邀请，但现在是钓鱼期间，他只能松口答应了。
“行吧，那你打算怎么给我瞧？在哪瞧？”
他主要是想让对方掏出手机，方便摄像头录下这一罪证。
之前老烟枪许诺的是帮忙传话，他还挺谨慎，不在萧岚面前暴露手机。
但是分享果照就不一样了，照片没法打印，想给萧岚看，只能拿手机出来。
老烟枪又惊喜又忐忑，他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时不时有目光扫过来，他有些犹疑：
“能不能等到休息日那天，我找个人少的时候拿给你看？现在是晚上，操场人又多，手机发光太明显了。”
萧岚：“行啊，那我什么时候看到，什么时候给你加菜……”
“哎！早一天慢一天有什么区别呢，就不能提前两天给我加菜啊……”
萧岚：“不能，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在诓我。”
老烟枪急得原地跳脚：“可其他人给你的承诺也不是当场兑现的吧，你怎么就马上给他们好处呢？”
萧岚讥诮地说：“他们能让我信服啊。而你，你说你有手机，我凭什么信你？
监狱监管这么严格的地方，你怎么可能弄到手机？怎么找地方充电？你肯定在忽悠我！”
“我忽悠你干什么，没听说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监狱信号屏蔽器再多，总有屏蔽不到的角落！
同样的，他们给犯人搜身搜得再仔细，也总有粗心大意的时候。而且区区充电问题，只要一块太阳能充电板……”
老烟枪侃侃而谈到一半，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连忙噤声。
“算了，我、我现在就给你看，你明天记得给我加菜啊！”
说着，他招呼萧岚用身体给他遮挡一下监控，然后半蹲下去，作势要绑鞋带。
可监狱的棉鞋也没有鞋带啊！
只见老烟枪一顿鼓捣，从棉鞋内部的夹层里面，抠抠搜搜，抠出一台造型奇特、明显被改装过的手机。
随之一起被带出来的，还有扑面而来的臭气。
萧岚当即一个屏住呼吸，捂紧口鼻，生怕那股臭味会从他口鼻缝隙里钻进去。
然而他还是大意了，忽略了人的眼睛也是七窍之二。
当臭味逼近，他的眼泪“刷”一下就流出来了。
泪眼模糊中，他看到对方把手机屏幕摁亮，翻出微信聊天界面，在他面前放大一张图片。
萧岚啥都没看清，手机靠得越近，他眼睛越睁不开。
当老烟枪准备翻出第二张果照给萧岚看的时候，萧岚赶忙退避三舍。
“够了够了，我说，你好歹注意一下个人卫生吧。我不想看了， 你下次洗干净了再拿给我。”
老烟枪腆着脸讪笑：“那明天加菜的事……”
“会加的，会加的。”
萧岚每说一个字就后退一步，直到触碰到新鲜空气，才敢大口呼吸。
造了孽了，今晚可真是受尽折磨，这算得上是工伤了吧。
幸好证据已经录下来了，成功拍到对方掏出手机的画面，而且这手机还能正常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