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说的叫个啥话?”季春花一把拉住他的小手,怜爱不已的揉两下。
她深切的凝视着他,语气轻柔又十分认真:“安安,你跟弟弟之前为妈生气,讨厌那些人或是恨那些人,都是因为心疼妈。”
“你现在说的这个,好像不能恨他了,是因为你心疼弟弟。”
“不光是因为心疼弟弟,还因为你骨子里头是个善良的娃,是个心软乎的娃。”
季春花稍微用力捏捏他的手,像在强调:“安安,你奶曾经跟我说过,善良永远都不是错。”
“你没有错,知道不?儿子。”
“其实从妈心里,我最不想的就是让我们这些大人原先的事儿影响到你们,你们心疼妈,妈很感动。”
“但妈不想你们因为我变成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恨的人。”
“恨是很累的,儿子。”
她道:“所以前头妈才会跟你和弟弟说,希望你们把更多的力气跟心思都放在咱彼此身上,对不?”
“咱们一家子相亲相爱就好了。”
“……”
“……”
末了熄灯入睡前,迷迷糊糊的,季春花似乎听见段长安贴在她耳朵边上很小声的问:“妈,那往后我要是再瞅见季阳,该咋办?”
季春花半梦半醒道:“咋办……”
“妈只希望你跟弟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只要你俩高兴,乐意咋办就咋办……”
“……”段长安动作僵了僵,然后拧着小眉头躺回去了。
他定定地瞅着房梁子,几近无声地叹了口气,隐约透出了几分忧愁。
咋就觉得妈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呢?
算了。
段长安干脆放弃思考。
他们也不是总能碰上季阳,寻思这些好像是有点多余。
只不过眼下要叫他再去往季阳家扔垃圾的话,他可能确实是有点干不出来了。
……
翌日,段虎跟段江山就带着段长乐去了医院。
没想大夫却说,现在针对这个流感没有太管用的药,一用就能好的那种,只能说是先把拉肚子止住,剩下的就当是一般感冒治。
至于好的快慢,就只能看娃自己的抵抗力如何了。
但只要是把拉肚子止住,控制好体温的话,一般都不会有啥大问题。
回家以后段江山垂头丧气的去找孙巧云蛐蛐:“你说说这、这叫人往哪说理去?”
“时代发展社会进步也就算了,现在连个啥的病毒都进步了!”
孙巧云也跟着发愁,眼瞅着段长乐今儿肚子是不拉了但又开始没完没了的咳嗽,心里也疼得慌。
可却也无可奈何。
她叹口气道:“那能有啥办法?连大夫都那么说的,咱也只能是盯着娃好好吃药,好好歇着。”
“虎子不都去学校给请好假了?老师也说叫长乐好差不多了再去。”
“要不娃们之间还得互相传染呢。”
段江山摆摆手:“那哪是娃们之间互相传染呢,依我看就是……就是空气里就有毒!”
“你瞅瞅这两年,咱这小县城多了多少厂子、又多了多少人?”
“还有那个汽车!买的人也多了!”
孙巧云哭笑不得:“现在可不能叫小县城嘞,咱这儿现在都是县级市啦!”
“行了,你也甭烦了,那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叫时代往前发展了啊。”
“你光想不好的,也得想好的啊。”
她耐心劝慰道:“比方说现在各方各面的技术都进步了,对不?”
“没准要不了多久,这流感就能研究出个啥药来治了呐。”
“况且就像之前妇产医院的周主任说的,大多数的病毒,娃们要是感染一次,往后身体自己个儿就会产生啥的抗体……”
“再往后,他们的娃生下来,可能还会天生就带着那个抗体。”
段江山听得一阵沉默,显然也是很难不认同。
“……周主任这话说的倒是没毛病。”
他不忍回忆起他们还是娃的时候,问孙巧云:“你记不记得咱妈跟你说过我小时候发痘的事儿?”
“再往前说,那就叫天花,是能死人的病。”
“你再看现在呢,有的娃根本都不咋发烧,到日子那痘就都自己退了。”
“是呢,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啊。”孙巧云笑道:“所以说啊,咱人类也是挺了不起的,能一代比一代更适应生存。”
“奶!”
说话的工夫,段长安背着书包回来了,一进门就喊:“长乐家来了吗?”
“他咋样了?”
段江山赶紧跑过去扒开门:“呦,安安回来啦。”
大家伙儿现在都跟着叫他们小名了。
“你弟没啥事儿,放心吧嗷,都回屋去了。”
段长安背着书包要往后院去,“搁我妈那屋呢?”
“没有,搁你俩那屋呢。”段江山回。
“……啊?”段长安听得一愣。
毕竟昨儿晚上段长乐才借着生病的事儿说要“当娃”呢,这咋还一回来就钻他俩屋去了。
“我知道了。”
段长安稍微思索片刻,心底便冒出个猜测。
他快走几步,径直回后院去了。
等到推开他们屋的门,果然见段长乐正撅着嘴儿红着眼眶委屈兮兮的裹在被里。
段长安关上门,头一句就是:“你别瞎寻思,长喜那小床离炕挺远的,应该不能传上她。”
段长乐一愣,随后仰起下巴颏倒着瞅过来:“……可妈还给长喜喂奶呢,你忘了咱小本上记得啥了?”
“周主任不是说过,有的病毒还是啥细菌的,当妈的要是染上了,也容易过给娃嘛?”
语罢,他猛地翻身坐起来,吭哧吭哧地粗喘:“你说你也是,我我不懂事也就算啦,你咋能不提醒我呐?”
“你不是哥哥嘛,指、指定得想的周到点呀……”
可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
“咋办呀,哥。”他担心得不行,越想越愧疚,求助般看向段长安:“长喜那么小,要是真的叫我传上了可咋办呀!”
段长安抿了抿嘴,先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把书包撂下了。
随后再到炕沿子边上坐下。
他盯着段长乐,有理有据的做出分析:“我觉得咱仨当中,只有你比较弱,长喜比我小时候还壮实。”
“所以应该没啥事儿,你别难受了。”
段长乐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谢谢你嗷,哥。”
“让我从一种难受变成另一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