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营、警戒，一切都按部就班。除了赵言和猎人出身的谢廖沙，其它几人都是退出现役不久或是直接由现役转过来的军人，对这一切自有一套军队惯用的手法。
两人也插不上手。
谢廖沙还承担了值夜的任务，赵言则依旧享受他雇主的待遇。
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赵言睁开了眼睛。他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是凌晨一点。
从外面那层防护网传来的“猎猎”声响来听，罗果夫的判断似乎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偏差。
这场已经酝酿了两天的暴风雪提前降临了。
被狂风卷起的树枝、沙土、积雪，打在防护网上发出越来越密集的声响。
震天的呼噜声几乎在同时停了下来。平常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的几人很快就清楚发生了什么。
暴风雪来了。
不用查科夫吩咐，罗果夫一骨碌爬起身来，三两下就收拾好衣物。然后像猫一样用力擦了擦脸后，闪身就蹿出了帐外。
包括赵言在内的其它几人，也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起各自的物品。他们很清楚，罗果夫只是去做最后的确认而已，接下来大家怕是得连夜赶路了。
情况很明显了，这场风雪的威力肯定小不了。而一旦路面的积雪超过半米，对他们这支除了随车的防滑链外，没有任何其它雪地装备的小型车队来说，除了放弃车辆，没有其它的路可选。
在这种天气下徒步走完剩下的一百公里路程，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轰隆”一声。随着领头的卡车一头冲入雪坑，这支以两侧高大的乔木为道标，勉强行进中的车队终于停了下来。
时间已是下午三点。
灰蒙蒙的天空中彤云密布，凛冽的罡风呼啸着席卷大地。这场从昨天下半夜开始的暴风雪，不但没有丝毫停歇下来的意思，反而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路面的积雪早已超过一米。若不是有两侧的行道树作参照，他们一行早已偏离了方向。而从地图上看，他们距离目的地还剩大约二十公里的路程。
没什么好说的，六个人套上路上临时赶制的滑雪板，带上武器和足够两三天的食物，迎着越来越猛烈的风雪，艰难的朝着那处预定的营地走去。
以几人的体质，只要不偏离方向，下半夜前就应该就能到达那处营地。
半个小时后，领头的罗果夫举起右手，捏了一下拳头。几个人立刻散开队形，各自寻找有利地形蹲下身来。
不用罗果夫解释，大家都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就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平坦的雪面突兀的陷下去近一米的深度。而那宽度，看上去正好容得下一辆卡车。
确认四周安全后，罗果夫扒开道路表层的浮雪。果然，一道清晰的车辙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随着越来越多的积雪被扒开，大家发现，只有一辆汽车行驶的痕迹。
从它驶过的轨迹来看，这辆车从他们右侧四点钟方向汇入，笔直向前，然后消失在二百米开外的一处拐角。
这个季节单独一辆卡车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两种情况，要么是被人追杀，仓皇之下不辩方向蹿入了这里，要么就是前方不远处就有他们的一个营地。
“从积雪厚度来看，它过去应该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了。”罗果夫说出了他的判断。
“是一辆吉尔131，空载！”
大家看向了查科夫。
情况很明显了，有人走在了他们的前面，抢占了他们预定的那处补给营地。
“罗果夫突前，依次是伊万诺夫、谢廖沙、赵和我，乌里扬诺夫自由行动，负责遮蔽全场……所有人将通讯频道调到2，检查各自武器，我们两分钟后行动！”
“在那片土地上，只要你感觉到了威胁，不要有丝毫犹豫，直接开枪。我保证误伤无辜者的概率比流星砸到你脑袋上的可能性还要小。”
这是赵德阳临行前给赵言的建议。
卸下脚上笨重的滑雪板，连同身上的背包，赵言将它们一起埋进了路边的雪堆。
谁也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敌人有多少。所以这次赵言也不能例外。他也分到了一把AK12加三个30发的弹匣。
再加上赵德阳为他准备的一把m9和三个双排备用弹匣，赵言的载弹量空前的超过了130发。这个重量差不多已经是正常男子负重的极限了。特别是在这种极端的气候条件下。
赵言快速的拆卸了一遍手上的主副武器。连子弹也一一退出，然后重新装填了一遍。看了一下其余的五个人，也都在做同样的动作。
一片喀嚓声响中，两分钟时间转瞬即逝。
查科夫站起身来，目光首先在赵言的身上停留了一下。见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暗中向伊万诺夫使了个眼色。
“出发！”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罗果夫迅速前出二十米，剩余三人间隔十米左右的距离，沿着前车的车辙，向前而去。
而乌里扬诺夫则在出发不久，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没有了厚厚积雪的阻碍，众人前进的速度顿时快了许多。
一小时后。
一座低矮的丘陵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在它张开的怀抱之中，三幢呈“品”字形排列的钢筋混泥土大楼静静的矗立其中。
要不是广场中央，那根在暴风雪中嗡嗡作响的铁制旗杆，和同样已经锈迹斑斑，几乎看不出具体相貌的五米多高的雕像。很难让人联想，在这种几乎没有任何战略价值的蛮荒之地，居然曾经有过大批军人的驻扎。
不高的山头稍稍阻挡了一下南下的风雪，再加上楼体的阻隔。以至于大楼前空旷的广场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积雪。
上面一字排开停了五辆汽车。由于防护网的关系，看不出具体车型，但也没有看到有人警戒的样子。
从赵言的角度看过去，只有“品”字形中间的那幢大楼处，闪烁着几点灯火。隐约还有支离破碎的声响，随着风声传入他的耳中。
如此远的距离都能听到声响，现场肯定是非常的热闹。赵言略微有些紧绷的神经渐渐开始舒缓了下来。
应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周围看过了，这伙人没有安排警戒哨！”
罗果夫的侦察结果极好的佐证了赵言的猜测。
“五辆吉尔131。其中一辆改装成了油罐车，一辆上面还有少量的罐头和满装的油桶，应该是补给车。其余三辆车厢内都有血迹，这应该只是一支普通的盗猎团伙……就是不知道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按每辆车两到三个人计算，这个团伙最多不会超过十五个人……”听完罗果夫的汇报，查科夫也暗自松了口气。
“不管是怎么找到的都没有关系，只要他们全员在此就好……乌里扬诺夫，报告位置！”
“东边大楼顶层第二个房间。我这里的视线很好……这伙人的总数超过了二十个，其中包括妇女……具体的人数暂时还看不清楚，上下浮动应该在三到五个之间。”
嗯！包括赵言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愣。盗猎团伙内有女人参与并不是多奇怪的事情，但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
“他们具体的位置！”
只是稍一愣怔，这个问题就被查科夫抛在了脑后。俄国女人的彪悍在二战中早已有了明证，更不说敢于出现在这等蛮荒之地的。
他才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念头。
“一楼大厅入口处有一名警戒哨，暂时没看到有暗哨，其它人都集中二三两层，二楼大概有十二三个，三楼八到九个……”
“有狗吗？”查科夫紧接着问道。
一口气跑了近二十公里的路程，每个人都出了一身薄汗。若是对方带有猎犬，体味就有可能使得突袭变为一场强攻。
虽然已经可以肯定对方战力不强，但作为一名合格的现场指挥官，查科夫必须将所有对己方不利的因素都考虑进去。
“暂时没有看到！”
乌里扬诺夫只是通过瞄准镜上的热成像大概猜估出了对方的人数。但狗的生命体征实在太小，再加上楼层内其它热源的影响，他不敢给出肯定的答复。
“伊万诺夫，你和赵负责三楼，其它人跟我负责二楼的清扫，乌里扬诺夫，你根据现场需要自行选择目标……三分钟准备！”
众人开始战前最后的调整。
还不到五点，四周已是一片漆黑。浓重的夜色和呼啸的风声完美的遮掩了他们的身影。摸到楼前的阴影处时，几个人停了下来。
人熊般的伊万诺夫此时轻巧的如同一只狸猫。只是轻轻一个翻滚，就无声的消失在了黑洞洞的大厅入口处。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一声西伯利亚岩雷鸟特有的低沉鸣叫。
四个人立刻鱼贯而入。
二楼的拐角处，查科夫向伊万诺夫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点头，伊万诺夫小心的向三楼摸去，赵言紧随其后。
查科夫会等待他们一分钟的时间。以确保攻击能同步发动。
黑暗的环境对赵言并没影响，对伊万诺夫也是如此。二十多年的时光过去，缺乏维护的营房在大自然的侵蚀下，早已破败不堪。
钢制的窗框在风雨的腐蚀下已经锈烂，上面的玻璃更是不知去了何处。对受过特殊训练的战士来说，只是外间积雪的反光，就足以满足视觉的需要了。
伊万诺夫反而不时回头提醒赵言，不要踩到容易发出声响的物品，比如玻璃渣之类的东西。
他不是怀疑赵言的能力，而是怀疑他的经验。
三十秒后，两人抵达三层。
秉承前苏联的建筑风格，这幢大楼每一层的结构都一模一样，每个楼层都是五个房间。
凝神倾听片刻，确认房间内没有声响，伊万诺夫小心的推开一扇厚重的实木门。
“吱呀！”
门轴的一声轻响，不仅让伊万诺夫僵在了那里，同时似乎也惊动了房间内的某一个住客。
“嗖！”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后窗蹿了出去。
“不要浪费时间了，热成像显示三楼所有的人都聚集在最西边的一个房间，他们可能是在举行什么集会或是在召开会议。二楼同样如此！”
耳中骤然间传来的声响吓了伊万诺夫一跳。他忍不住一声咒骂。不要说他了，这种环境下连赵言都有同感。
楼下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没有工夫细看房间内究竟藏了什么东西，躬背缩肩，两人沿着宽阔的走廊向前疾冲而去。
一脚踢开会议室厚重的木门，在房顶汽灯明亮的光线下，几具白花花的肉体正在忘我的进行着深入的交流。
总共九人，五男四女。其中还包括一名吊在梁上，已经被抽打的奄奄一息的鞑靼人男子。
与乌里扬诺夫所报的人数符合，整个三楼的人应该都在这里了。
只是扫了一眼现场，赵言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伙盗猎分子抢劫了一个鞑靼人的聚居点，
年轻的女子被用来发泄性欲。那名男子可能是聚居点的首领或是某个重要人物，这伙人想从他的嘴里再得到些什么。
而几把枪械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搁在门后，连保险都没有打开。以至于惊觉到不对，想要有所动作的其中两个男子，手中连一把反抗的武器都没有。
让开位置，赵言返身朝楼梯口的第一个房间走去。相比接下来的场面，那个房间内的住客显然让他更感兴趣些。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射击声。
AK12在噪音控制方面与它的前辈们相比，显然并没有太大的进步，特别是在这种封闭的室内。赵言挖了挖耳朵，非常的刺耳。
随后是托卡列夫手枪特有的沉闷声响，一连四声。
“不太像是军队的手法啊！”他暗自想着。
二楼的会议室与三楼的情况大同小异。
赵言赶到时，谢廖沙他们正在清理现场。百十来平米的房间，被四盏汽灯照的亮如白昼。
除了堆叠在中间的十几具尸体。房间靠东的位置叠放了十几个硕大的木头箱子。从箱子的式样和木头上的包浆来看，应该是属于那个鞑靼部落的财产。箱子旁边还有两根两三米长的弯曲象牙。
看那长度，赵言猜测应该是传说中的猛犸象牙。就是不知道是那伙盗猎者的收获还是抢劫而来。
墙角处还有三只熊，五头驯鹿和一只不知道是猞猁还是山猫的动物尸体。都没有剥皮，就这么被胡乱的堆放在一起。
这些，应该才是这伙盗猎分子的猎获。这样看来这伙人也是刚占领这里不久，连猎获都没来得及收拾。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武器弹药、相机电脑、卫星电话之类的东西，属于盗猎者们的标配。
看着怀里抱着一只狐狸幼崽的赵言，先他一步到来的伊万诺夫戏谑道：“你准备怎么吃，炖汤还是烧烤？我建议你还是熬汤，这么小的个儿，还不够一口吞的呢！”
见赵言一副宝爱的样子。
“难不成还想养着它！这小东西还没断奶，活不长的……你也不要想着把它还回去，沾染了人类的气息，它的母亲会第一时间把它咬死的！”
对于赵言先前的临阵退缩，伊万诺夫倒是没有放在心上。不是谁都适应血腥场面的，特别是在对方手无寸铁的情况下。
相反，他对于赵言表现出来的战斗素养相当的欣赏。
“没必要同情他们。要是你手无寸铁，那些鞑靼人分分钟让你了解，什么是他们民族的‘好客’！”
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搬运完所有战利品，一行人封闭住通往四楼的楼梯通道，然后在四楼整理出一个还算完好的房间。
浓烈的血腥气让三楼以下的楼层早已不适合居住，除非他们愿意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一个夜晚。
关紧门窗，升起炉火。在温暖的室内简单的对付了一顿晚餐，又安排好警戒后，趁着谢廖沙处理那几头猎物的空隙。
查科夫他们饶有兴致的检点起此次的收获来。
除了那些一目了然的，剩余的十二个箱子中，除了其中一个装了些杂物。如大小不一的金块、金沙，稀奇古怪的石头和几枚形式各异的戒指外，剩下的十一个箱子里面，全都是各种动物的毛皮和它们身上最具价值的部件。
熊胆、熊掌、虎鞭、狼牙，以及各种珍稀的兽首标本……
“瞧！”随手抓起一把戒指，又哗啦啦的任它们掉入箱内。伊万诺夫向赵言示意。
“这就是被那些鞑靼人‘热情招待’过的客人们，留给他们的礼物了！”
玩笑开过，几个人看向了查科夫。三幢大楼，包括地下室在内的所有的房间都一一检视过了，并没有发现查科夫承诺的那些补给。
“放心，补给会有的，只是今天有些晚了，明天吧！”查科夫有些神秘的笑了笑。
一个晚上就在各种兽类的嘶吼、争斗以及抢食中热热闹闹的过去了。
第二天，除了兀自飘浮在空气中不肯散去的些许血腥气味，和一些破碎的布片，那伙盗猎团伙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被清理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