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看人的功底一向都挺准的。
比如麦吉尔,就是那种贪图小利最终灰溜溜的典范。
比如丽莎夫人,就是善良有加用大爱关怀世界的道德标杆。
比如伊尔莎,就一定是从小皮实欠揍挨训一条龙的长大。
又或者是监守自盗欺上瞒下把我骗得好惨的水婆,迟早有一天我一定要让她有土栽培在村子的最中心以报我受尽屈辱的仇怨。
截至目前,我对于身边人的观察都没有出现过错处(水婆那种故意隐瞒的不算在内)。每个人都按部就班地按照我观察到的模式,平稳地进行着自己的行为动向。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这个傻大个。
也不知道他的原始设计是否也是这样。早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就是给我从后门离开村庄的经历里添堵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这家伙未免也太耿直一些了吧?
好家伙。
当时我费了多少心思?用上了多少手段?
能让他大开恩德地放我出去,我还以为是开窍造成的人格成长了呢。
结果到河边了不还是盯着我不放。
真是好一个左右为难。
要不是临时在村庄内部起了事,他的注意力被引开,我还不知道要怎么逃脱呢。就是那起事的代价嘛……
呃。反正被他这么一闹,后来我一直都以为他是别有图谋才一直盯着我不放。
真是气死我了。
早知道这家伙是这么耿直的,就该在丽莎夫人家里让你留下去和麦吉尔对线。还要我辛辛苦苦地浪费那个口舌干什么?
直。
太直了。
除了这个对男人贬低才会使用的评价外,我真的找不出任何能够产生有效评价的词汇了。
而现在的情况和当时的村后河边根本是如出一辙。
甚至要更加夸张。
明明不是一个场景却是同一个情景,这就是这家伙的能力吗?
同一个紧跟不放的傻大个,同一个茫然无助的我。
可现在是现在,又不是当时。
交集不多的时候,我可以说你是恪尽职守行事规矩的正面形象。但现在,我只想大吼一声,你这就是单纯的蠢啊。
谁家好人会抓着陌生女子一路猛冲,并把她带到人挤人的地方穷逛的?
这开展就不太对劲吧?
我好像在我那便宜老爹的收藏里看到过类似的剧情来着。
是说,一个娇小的女孩和高大的男人在拥挤的车厢里,高大的男人抓住女孩就……
又或者是,是穿过人群堆叠拥挤的广场,娇小的女孩被高大的男人尾随,然后……
呃。好像后一种更贴切一点我现在的情况?
可是后面的剧情,我那便宜老爹就不让我看了。说是什么,少儿不宜的就不叫我看了。只叫我学会防范和辨别什么的。
防范呢……
当时我还在想,这八成又是他从影片里学来的教育方法吧?
可你也考虑考虑现实问题好不好啊?你看看我那躺在病床上续命的样子,像是有必要去担心被坏人抓走的可能吗?
所以我从来就没上心过。知道了就算了。
可是现在,我必须要大喊一声。太有必要了好吧。
你看看他这闷不做声,就直愣愣往前的模样,这不就是剧情里的典型案例嘛。
我是真想不到这种剧情的展开会发生到我身上来。你这样的,就连剧情里最基本的徐徐图进都没做到吧?!
是说,能不能让我看看后面是怎么应对的啊?光会防范有个锤子的用啊?!
可,我的抵抗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
自从这傻大个拽着我撞开人群,我就仿佛是变得像药片研磨机产出的粉末一样,很是碎片地被带了进来。
对,就是很碎片。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穿过那一道道人墙的。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很淑女的姿势就是了。
真是气死我了。
我是说我要进来。
可我要进来,也是为了找到丽莎夫人。
哪有女人会自己逛街的啊?
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办?
都已经被直愣愣地拽了好久的路程了哎。
是说,这家伙未免也太不自觉了。到现在还不打算撒开我吗?
果然就是流氓和变态当中的一种吧。
反正你现在在我的心目中,也就只剩下这两个选项了。
那我是不是在喊非礼之前,先突然动手揍他一顿比较好?打一个先发制人再跑路好歹也能出一口恶气吧。
我是努力地去甩动胳膊,也只是换来了稍微放缓的脚步而已。
非得我使足了劲地钉住自己的身体,才换来了终于逃脱的可能。就算这样,那样沉重的盔甲零星声依然停留在我的耳畔边。
着实让我心烦得很。
“我说,我已经进来了。你可以回你的岗哨去了吧?”
“实在不行,你去找个地方去巡逻一圈,行吧?”
“反正,别跟着我!!”
这可不是我态度好不好的问题,完完全全就是此人的前车之鉴对我造成的深远影响。
怎能不让我感到心惊?
没有回话。
我走到哪他也走到哪。我停下他也停下。
就那么定定地杵在那里,只有眼神从来就没有对上过。
也不知道到底在瞟些什么?到哪不都是这样连脑袋顶都看不到的大老粗们?
我真的是服了。
把我的脑袋拍扁都想不到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
我甚至都开始觉得,以前那些表面兄弟们,明着打些色言色语来惹我的行为都变得和蔼可亲了。至少不会是像他这样尽是用些猥琐手段的。
问,怎么才能避免碰上一个脑筋短路的大老粗?
答……我哪知道。我又没经历过。
碰都碰上了,还能怎么办?想办法跑呗。
所以,此条百科作废。
但是,百科作废归百科作废。我的想法却是清明得很啊。打定主意,我当然就不会任由身体的缓慢行动来拖我的后腿了。
几个突然的蹬步后,我就顺着人缝开溜了。
喧闹中似乎是有喊话的跟在身后。
但你觉得重获自由的姑奶奶我会这么弱智地回过头去仔细听吗?
只是,依然在我的后声道里迫近的沉重脚步,还是让我的自问变得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只能说,不愧是跟麦吉尔同级别的大老粗,力气是真大。
我已经尽可能地在人群中快速穿行,想要以此来甩掉他。却还是很难能拉开距离。
主要是他那个连推带搡的动作也太作弊了吧。
或者说,在这样人人都恨不得踩在别人脚面上争抢的场面,这本身就很神奇了。
真不愧是银白笼罩的全身盔甲。
压迫力果然不一般。
被这股压迫力影响到,太多的人不再能平静地守在自己的队列里。
为了躲开那样的压迫而向我这边一边倒,让我这边的行进也是难以顺利。
我感觉我都很难再仔细地观察脚下的情况。踩空和绊住是常有的事。
稍有不慎就会迎头撞击在那些糙汉们的身上,我也只能捏着鼻子的忍耐,再继续起身,找到适合落脚的位置去前进。
偶尔有不耐烦的大块头,就算想要跟我对呛,却根本找不到早已调整完身体并跑走的我。
那样的喊骂声在身后也是比比皆是。
积少成多的,拥挤的人道里竟是出现了一条极不起眼的走道。
咋的。
这是为了方便我的继续逃窜呗?
可你们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显眼哎。
只是在稍稍有些距离后,不太能继续听见那沉重的零星声,我才敢稍稍松口气地减慢步伐。
我就奇了怪了。
这家伙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做成的啊?
你别给老娘逮到机会的呢,我非得拆了你的脑回路,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构造的不可。
只可惜,专注于小声骂两句的我来说,并不会注意到眼前的路有多难走。
稍不注意就会被一个土台绊住。
更多的,就是被人群行进间的拥挤,搞得完全找不到方向。
是说,这集市广场真是乱糟的可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搭建起来的,我记得原先的集市广场……说得好听点叫集市广场,说得难听点不就是块带着告示板的空地嘛。
圈一块地,再搭几个小土台也算是建筑的话,那我简直是建筑行业的大拿了。
而且这小土台未免也太多了。
从偶尔出现的缝隙里也能看到,这些黏土主要是稍微垫高了周边,尤其在每个摊位的脚下,垫高得尤为明显。
大概是过去的经验吧。
不然,一个弱小可怜的摊主,被一帮大老粗包围。想也知道这场景是有多么的瘆人。
不过,我的平静也没能持续多久就是了。
踮着脚地找寻丽莎夫人的过程中,稍稍抬眼看过去,就能看到稍远的人群里那道银白的亮光还在左右推搡。
不是吧,大哥。
我这上下翻飞左右横跳的,一路上各种折身收力的看家本领都用出来了。
就为了能踩实了地,实现身体动作的精准避让快速通过。
费尽了周折才跑到这么远的位置。你倒好,直接就生猛地推开也行啊?
进度也太吓人了吧。叫你一声人形推土机真是不过分。
我是心如死灰了。
正所谓转了个大圈又翻回原地的丢人,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我咋就摊上了这么大傻子?你当你是在守卫公主的英俊骑士呢?
可人家的场面好歹也是身处敌国的领地内,为了护卫公主吧?或者是陪同公主盛装出游的骑士相伴吧?
我现在身上只有一身充满故事和味道的花布长裙哦。可一点都谈不上盛装这两个字哦。
而且这里也不是什么危机四伏的敌国领地。
呃,对我来说也算是吧。
除了我不是什么公主的这一条以外。
啊啊啊。我不管了。
跑也跑不掉,绕也绕不过。
这么点方圆的地方,横七竖八的东西乱摆乱放不说,脚下的土质也是松软到走个路都一深一浅的。根本就伸不开手脚。
哪像他,横推竖搡地如入无人之境。甚至还有村民们的自发让路哎。
这对我是不是太苛刻了点?
反正都甩不掉这狗皮膏药。
那我还不能赖着吗?
自暴自弃算了。
就地蹲下。
管那些人群拥挤呢。
我就不信,等丽莎夫人找到我的时候,你还有脸继续跟着我。
倒是我蹲下的这一会,那样迫切的被追踪感骤然消失在心头。
咋的?我跑了那么久还没我这一蹲的管用?
可那边的叫嚷声还是没停下来过哎。怕不是那傻大个还在到处翻找我吧?
我就奇了怪了。难道我跟踪和反跟踪的功底很差吗?
可我在山脉上跟水婆的时候也没觉得多费劲啊。
搞不懂。
真的搞不懂。
脑筋都快转脱线了也想不通这其中的任何一个问题。
是说,丽莎夫人到底在哪啊?
快来救一救我啊。
「提问:一会不见,你混得这么惨了?」
“球球啊。”
“球球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被欺负惨了啊。”
“就是那边的大老粗,他欺负我啊。”
“你看看他,他强拉硬拽我啊,还非得跟着我。都跟了我一路了啊。”
“现在还在到处翻找我呢。”
“根本就不是人!!”
“简直就是个人型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你要为我做主啊。”
我当然是抓紧机会哭诉了。
为了凸显出我自己凄惨的处境,假装出来的爆哭我都用上了哎。为的是什么?为的还不是能让他发发善心地带我出去?或者是找到丽莎夫人?
再不济,哪怕陪我一起骂两声呢。
结果……
「交流:嗯……告辞。」
“给我回来啊,混账蓝胖子!!”
“我****你****。(精灵语粗口)”
真是气死我了。
球球根本是不管不顾地漂游到高处去了。
你有能耐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趴我头顶上了!!
我当然是不管不顾气呼呼地直窝火了。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这样指天骂地,别人却看不见的境况里,只会显得我奇怪得很。
算了,反正像现在这样地躲在人群里,除了偶尔路过的臭男人会以戏谑的目光品评两句,也就没什么别的了。
只一点,是我现在能肯定的。
我要忍住。
这时候爆发,只会给那个大老粗可乘之机地找到我。
干嘛球球?
现在你也是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是吧?
这到处瞟又是什么新的怨怼方式吗?
简直就是和那个傻大个如出一辙……你俩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吧?
想想就瘆得慌。
好了好了。你不要瞟完了再回来盯着我。我会给你开具没有偷懒的证明的好吧。
切。
懒得理他。
“你就自己拧巴去吧。我才懒得管你呢。”
“现在,视界驻留的权限还我。姐姐我要看……”
“起来。”
“快走。”
“啊?”
“喂喂喂。你别太过分!!”
突然地被一股莫名的大力,就这么莫名地从背后给我直接拽了起来。
我能说,我刚刚还在和球球争辩视界驻留的归属权问题吗?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靠近过来的?
咋的咋的?
什么玩意突然套我脑袋上了。看不清路了喂。
到底又怎么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