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我已经做好了被姜夫人刁难的准备,但那一刻真实发生时,我依旧难堪到恨不得挖个地洞遁走。
答应了姜夫人的约见后,我开始学习一些豪门礼仪,身边能获取这样信息的渠道少之又少,我不愿意被姜西楼看见我绞尽脑汁讨好他母亲的那一幕,我知道他不会喜欢我这样。
所以,我只能求助于兮兮。
兮兮给我罗列了姜夫人的喜好清单,又开始陪我挑选一些平价却又得体的衣服。
一天我正在试着一件旗袍,试衣镜里映出来的身影温婉典雅,我欣喜地转过身询问兮兮的意见,却看见了她眼里遮掩不住的怔愣。
“怎么了,兮兮?”
她摇了摇头,在我看不见的角落里悄悄捏紧了手机:“没什么,刚刚和小叔说了些要紧事。”
我以为是她和江总起了什么小冲突,不好细问,只说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我觉得这件旗袍就很合适。
兮兮又摇了摇头,说还可以再看看。
被她藏在背后的手机屏幕上弹出来了江青晏的消息:【姜西楼的母亲不会满意你室友的,无论她做什么准备,这都是鸿门宴。】
几天后,姜夫人给我发来信息,邀请我后天晚上去吃海鲜。
姜西楼还是一样无所谓的态度,告诉我不想去可以不去。
事到如今,骑虎难下,我理好心情,为自己打气,告诉自己关关难过关关过。
兮兮得知姜夫人请我吃海鲜,表情在“我没听错吧”和“她有病吧”之间来回切换,最后只问出来了一句:“知知,你平时常吃海鲜吗?”
我点了点头:“我家毕竟在沿海地区,那边海鲜新鲜又便宜。”
兮兮闻言倒是放下了心,多问了一嘴在哪里吃。
“蜃楼。”
正喝着汤的兮兮闻言呛了口气,江栖梧赶忙给她又是递纸又是拍背。
我有些不解:“怎么了?”
江栖梧素来寡言少语,这一刻却是不得不替兮兮回答我的话:“冯知小姐,听过‘蟹八件’吗?”
我点了点头:“听过啊,但是现在一般没什么人会用这个吃蟹吧?”
他温声解释:“但在蜃楼,‘蟹八件’只是最基础的工具,吃虾吃牡蛎等还有另外的工具,零零总总有十一二种工具搭配。”
江栖梧看了一眼兮兮,补充道:“如果是西餐这种用餐礼仪严格的,你短时间学习一下也能应付得七七八八,但海鲜宴,涉及到的就餐礼仪和饮食知识就很广泛了。”
言外之意,姜夫人想为难我,多的是方式和借口。
我这才明白这原来是一场地狱难度的考题,先前的侥幸心理荡然无存。
兮兮缓过了劲,许是看我的脸色发白,小心翼翼地给出建议:“知知,要不然你也别管那么多面子功夫了,你就当去吃个饭就行。”
她一直这样,清醒独立,永远能看穿问题的症结所在。
如果我不把姜夫人当做姜西楼母亲看待,这顿饭对我而言根本算不上刁难,她不喜我的粗鄙也好,嫌弃我的失礼也罢,左右对我都是没什么影响的。
可是我做不到,为了姜西楼,我想我也应该勇敢一些,而不是当个缩头乌龟,永远躲在他身后。
兮兮看我默不作声,就知道了我的选择。
她眼里闪过无奈又心疼的复杂神色:“知知,你为什么要为了别人这么委屈自己?那个人如果是姜西楼也就算了,他母亲现在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我忍下心中的酸涩情绪:“可是兮兮,我喜欢姜西楼,我想为他也多努力努力。”
兮兮还想再劝,江栖梧收走了她的餐盘,打断了她的话:“小姐,我们先出去吧。”
我当时不明白,为了爱情委屈自己学习不想学的东西,并不值得被称之为努力,也不叫做勇敢。
或许是被童话书里完美爱情故事荼毒太深,我总以为我是小说里披荆斩棘最后喜乐一生的女主角。
江栖梧虽然打断了兮兮想说的话,但是没有改变兮兮帮我到底的决心。
在与姜夫人约定的前一天晚上,她带着我和昭昭直奔蜃楼,说是江青晏请我们吃饭。
蜃楼建在景观河旁边,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堆叠在一起,形成岸边的庞然大物,恢宏精致,真有一些像传闻里记载的海市蜃楼。
姜夫人为了给我下马威,真是肯下血本。
不过在这里吃一顿饭,对我而言是血本,对她那种富家太太而言,应该只是指缝间流下的几粒沙子吧。
因为是江青晏订的桌子,蜃楼的经理也在门外候着,穿着熨帖西装服的职场女精英显然认识兮兮和江栖梧,领着我们便进了包间。
“江总还没有点餐,傅小姐要先点吗?”
江栖梧收好了兮兮的外套,闻言也并不客气。
“姜家夫人明天晚上在你们这里定了一桌海鲜宴对吗?”
经理立刻低头在平板上拨拉了几下,回复到:“是的,姜夫人明天在春华秋实定了我们海市全宴。”
兮兮一听就面露苦色,江栖梧看了她一眼:“姜夫人订的几个人用餐?”
“是两位。”
“海市全宴今晚还能做出来一桌吗?”
“当然可以,”经理解释:“江总说要来,我们这边的食材预留了最好的一份。”
“那就也来一桌海市全宴。”
经理诧异地看了一眼兮兮,在得到兮兮首肯之后也下去准备了。
昭昭有些不解:“海市全宴怎么了吗?有多少道菜啊?”
江栖梧为她解释:“蜃楼一般一天只做两三桌海市全宴,选取当季最新鲜富有肉感的海鲜,采用热、温、冷三类烹饪方式,每个季节有多少道菜不一定,但一定包含这个季节里最好的海鲜品种。”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我,又快速撇开眼:“有些海鲜光是记住哪里能吃就已经很难了,要短时间内速成用餐礼仪,几乎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