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谢诏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一直守在沈栀意身边,她昏迷时嘴角还蕴着一抹笑容,像是做了什么美梦般。
长春宫内的所有人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惹怒了皇帝。
太医每次进去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谢诏一个不高兴将他们全部斩首示众。
确实今日也是如此,皇后迟迟不醒,谢诏厉声责问:“皇后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朕问你,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太医被吓破了胆,只能跪下来磕头,磕头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大声。
“陛下饶命,娘娘此次受伤太过严重,又失血过多,目前暂时醒不过来。”
“还需要等些时日。”
等些时日?谢诏听到这句话都要发疯了,这句话已经搪塞了他三天了。
谢诏眼底的情绪逐渐晕染开一抹猩红,他语气极其冰冷,像是在拷问犯人。
“张太医,你也是太医院的老太医了,怎么这个都瞧不准了。”
张太医不知道怎么解释,娘娘的伤本来就很严重,箭距离心脏太近了,还差一点点就能要命了,如今侥幸捡回一条命。
皇上还想要如何。
张太医只能继续将脑袋磕在地板,一下下的清脆声响叫宫内的其他人吓得大气不敢出,生怕将他们一块儿拖下去斩首了。
“告诉朕 她还能醒吗?”
谁敢说不能醒?
说了得被砍头,特别是张太医,他还想多活几年。
多活几年便能告老还乡了。
“陛下,稍安勿躁,娘娘会醒的,此次高热退了便能醒了。”
便能醒?谢诏眼底翻涌着暴戾的凶狠,盯着张太医瞧了许久又气急败坏地吩咐让去熬药,然后,自己依旧如刚刚那般继续守着女人。
沈栀意伤的太重了,夜晚的时候,还能从牙缝里挤出疼这样的字眼。
“疼......疼......”
张太医迟迟没有离开,依旧跪在地上,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谢诏瞧见张太医没来由的烦躁,又不下去,不很烦躁的来了一句。
“还有什么事情?”
张太医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一大把年纪了还整天里提心吊胆的。
现在颤颤巍巍地开口,声音都染上了些颤音。
“娘娘身体内,有毒素堆积,如今箭伤及心脉,会影响娘娘的身体的。”
毒素?
谢诏给女人擦脸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脑子里响起来宋朝对自己说过的话。
蛊虫会对身体释放出细微的毒素,不过这毒素并不会影响人体......
现在这个情况是会影响到的。
蛊虫的解药,需要自己的心头血和各种珍贵的药物杂糅在一块儿,熬煮三天。
“朕知道,朕待会拿药方给你,你给皇后配药。”
“是,陛下。”
谢诏温柔地帮她擦了擦脸蛋,手掌覆盖上她的额头,滚烫的触觉感让男人的手掌略微颤抖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儿。
温柔地询问她。
“水凉吗?栀栀。”
“你怎么这么傻呢,该死的人是我。”
沈栀意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轻微地哼唧一声,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似乎是在抱怨着什么。
“栀栀,快醒一醒好吗?我带你出宫放风筝,好吗?”
没有人回应他,谢诏也不心急,只是一遍遍诉说着自己对小女人的思念和爱意。
沈栀意像是穿越过空间回到了最原始的地方。
回到了,之前跟温言玉在朝阳寺的地段,他们两人手拉着手在朝阳寺外,金色的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暖意融融的触觉感,让沈栀意觉得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她用力拽了拽身边男人的手臂,压低声音:“我们回家吧,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们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朝代。”
“在哪里遇见了一个很变态的神经病。”
“很变态的神经病?”
“栀栀,你是不是累了?”
温言玉拍了拍她的脑袋,像是在安抚她,微笑着来了一句:“既然你不想去,我们便回家吧。”
“回家,睡觉。”
沈栀意点了点头,挽住了男人的手臂,在离开这里前,又回头瞧了一眼朝阳寺。
寺庙上的那块匾额,似乎散发着一抹亮光。
极其刺眼。
温言玉以为她是做了什么噩梦,在寺庙卖平安符的小摊贩上给她整了个平安符。
男人将平安符放置到她口袋里,叮嘱。
“刚刚那个阿婆说了,要一直佩戴才有效果。”
沈栀意眨了眨眼睛,笑得格外明媚,将平安符贴身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知道啦,知道啦。”
“嗯……”
温言玉点了点头,敲了敲她的脑袋,宽慰:“放心,栀栀,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而且穿越这个事情也有些离谱了。”
沈栀意撇撇嘴,眼底掠过一丝悲哀,想到了在古代的那些折磨,后背惊起一身冷汗,扑进了他怀里。
“温言玉,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呢?”
都是真的?温言玉眼睫毛颤抖了一下,抱紧了怀里的小女人,手掌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着她。
“都是真的,我也会一直陪你,陪你天荒地老,到这个世界的尽头。”
沈栀意抱紧了他的腰肢,脑袋埋进了他胸膛里,被箭射入胸膛的痛觉感似乎还在。
窒息的痛感席卷了她全身。
温言玉觉得她最近是在医院上班上累了,拍了拍她的后背,提议道:“我带你去附近的公园走一走。”
“冬天那边的迎春花和腊梅花都开。”
“可以去公园外头买一捆。”
“嗯。”
沈栀意点了点头,感觉眼前的这一切虚幻的像是泡沫,生怕一眨眼就消失了。
这边的花园确实开满了淡黄色接近透明的蜡梅花,梅花花瓣儿一片片舒展开来。
吐出里面黄色的花蕊。
迎春花的颜色倒是深一些。
沈栀意只是瞧了一眼这花瓣儿,便找了湖边的长椅坐了下来,眼睛盯着湖泊瞧。
冬天的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但是上面还有一双白天鹅……
她的思绪很乱,现在是重新回到了这里。
可之前自己分明瞧见温言玉死了,父母都不认识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这是再一次重生吗?
那个僧人说一切圆满之后便可以回到原来的时间。
原来的时间。
回到朝阳寺吗?
沈栀意微微蹙眉,对其中的弯弯绕绕,不得其解。
温言玉察觉到她从朝阳寺走到这边就一直精神恍惚。
现在坐在这里又一定盯着湖泊上的白天鹅瞧。
“在想什么?栀栀。”
沈栀意眼底的情绪瞬间消散开,脑袋靠到了男人的肩膀上,似乎是在思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没什么……”
“那个梦真的好真实啊。”
温言玉有些愕然,今天她似乎一直在说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梦?让她如此。
“做了什么梦?方便跟我说说梦里面的情节吗?”
“万一是真的,我们也好提前规避一下。”
“嗯……”
沈栀意点了点头,眼底逐渐晕染开一抹浓重的悲伤,然后根据回忆一点点诉说,在古代的经历。
特别说了谢诏这个神经病。
温言玉听得很认真,眼睛也追随着她的动作而动,还主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
一副乖乖宝宝听老师讲课的模样。
可为什么,听到后面他的心会揪心的疼,眼底也逐渐晕染开一抹雾气。
似乎这些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
“栀栀……”
沈栀意讲话的动作停顿一下,看着温言玉通红的眼眶愣了一下。
“怎么了?言玉。”
温言玉默不作声的低下头,然后将她一把揽入怀里,手掌不断拍着她的后背。
“栀栀,你放心,不会了……”
“不会了……”
沈栀意也不知道怎么说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只是回抱住男人。
这天下午,他们两人在公园里坐了许久,沈栀意甚至不想回家了,想跟他回家。
可一想到自己的父母……
沈栀意还是摇了摇头,将这样的念头给压了下去,自己这一次平行的魂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结束了。
一定要好好见见他们。
说不定再次睁眼就到了谢诏身边。
温言玉好笑地盯着她依依不舍的模样,主动开口了。
“晚上我们打视频,栀栀。”
“嗯,好。”
沈栀意回家了,还没进门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饭香味,她回来扶着门框还在换鞋子呢。
沈母便笑着问她。
“今天跟对象玩得开心吗?”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以前不都吃晚饭吗?”
听到母亲熟悉的声音,沈栀意眼泪瞬间在眼眶打转,心底的情绪五味杂陈,终于见到他们了。
她换好鞋走进厨房里,瞧见母亲正站在灶台前炒菜。
沈栀意急忙走过去,抱住母亲,声音沙哑。
“妈,我想死你了。”
沈母炒菜的动作明显顿住,微微侧过脸瞧她,似乎是不解。
“栀栀,这是怎么了?”
“一下午没见,就想我了?”
“洗手准备吃饭了,你爸爸马上就回来了。”
“要是饿了先吃点水果垫垫,茶几上买了你喜欢的阳光玫瑰。”
“嗯。”
沈栀意早就化成了撒娇的嘤嘤怪,洗了葡萄也一直围在自己母亲身边,帮忙端菜,切姜。
沈母感觉她变化太大了。
分明只是一下午不见,怎么能有这么大变化呢?
她第一个就想到了那臭小子,是不是欺负自己女儿了?
“温言玉那小兔崽子欺负你了?”
女人摇了摇头。
“没有……”
没有?
“没有怎么这样?”
“心情不好?”
沈栀意摇了摇头,朝女人露出一抹笑容来。
“没有啊,就是想你了啊。”
“想多见见你。”
“嗯。”
一家三口围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时,沈栀意明显还是呆愣住,反复的打量,他们两个人。
差点就哭出来了。
真好,真希望这不是梦。
她想着想着,还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
嗯,很疼……
看来这不是做梦。
他们两人瞧着自己女人的动作,觉得傻的可爱,这是怎么样。
呆呆的。
“怎么了?感觉自己在做梦吗?”
沈栀意笑吟吟地回应。
“没有啊……”
“有点痒……”
她满足地享受着这一切温暖,忘记了那个时代的事情,也忘记了谢诏给自己带来的伤害。
“……”
“嗯嗯。”
沈栀意对这样的温暖是不舍的,当晚跟他们两人聊到很晚才去睡觉。
睡前又给温言玉打了电话。
温言玉秒接。
屏幕上是一张放大的俊脸,他漂亮的凤眼温柔的盯着她,像是在看情人。
沈栀意看到他的脸,先是愣住了,许久才问了一句:“你怎么还不睡觉?”
温言玉无奈的摊了摊手。
“某人今天还跟我说,要打视频电话来着。”
“怎么了?不想打?”
沈栀意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眉眼弯弯的样子,让那边的男人看呆了。
温言玉托着下巴盯着她的脸蛋儿瞧。
很漂亮白皙的脸,就是眉眼间不小的事情。
像是笼上了一层寒冷的薄雾。
有点冰美人的意思了。
“想啊,明天休息,能不能一直陪我打电话。”
“……”
温言玉可是头一次在他嘴里听到了这种请求,眼睫毛颤抖了下,随即而来的是欣喜。
他朝女人抛去一个魅眼。
像是一只老狐狸,在向年轻的兔子招手。
要是以前这眼神肯定是抛给瞎子看,现在的沈栀意倒是比之前更解风情了。
她轻笑一声。
“这么会抛媚眼?下次来我床上。”
“哈哈哈,也不是不行。”
“我马上来。”
“……”
两人笑嘻嘻聊了一阵,沈栀意又聊到了那个梦。
“你知道梦里你的下场是什么吗?”
温言玉好整以暇地盯着小女人,满脸都写着好奇。
“是什么?总不能是死了吧?”
沈栀意原本不想告诉他结局的,但是,此刻他猜到了,女人还是小幅度点了点头。
“嗯……”
温言玉随即笑出声来,温润的眉眼之中多了几分戏谑。
“那又如何?栀栀,就算这个是现实,我也不怕。”
“因为,我们已经相处这么久,很美好……”
“相比结果,我更看重过程,过程幸福不就好了。”
沈栀意眼皮疯狂跳动了一下,这境界……
但,随即而来的是她的反驳。
“不是的,温言玉,两个都很重要。”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