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意在现代倒是开心快乐的,自从请假之后,便一直在家里当全职女儿,然后,陪温言玉。
她贪婪的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心底在不断祷告,希望时间一直停留在这里。
永远在现代……
她不要回去了。
“……”
养心殿,殿内燃烧着龙涎香。
金色的床帘上是金色丝线勾出来的龙腾……
张牙舞爪,像是要将人给吞噬。
床榻之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她呼吸极其微弱,身边坐着的男人有些不修边幅,嘴边的青色胡茬格外明显。
谢诏日日夜夜守在女人身边,一双眼眸里满满都是担忧,伸手将她冰冷的小手给包裹进自己的大掌里。
不断给她暖着手。
试图让她的身体暖起来。
可并没有用。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脸色也愈发惨白如纸,仿佛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
想到这样的可能。
男人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只是不断询问身边的太医,太医被吓得瑟瑟发抖,根本就不敢说话。
每次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风景内不断地发疯。
“你!”
“不是说高烧退了就能好吗?”
“朕问你,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能为什么?
太医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没有醒,处于一个昏迷的状态。
“陛下,微臣无能。”
如果是以前,谢诏早就开始发疯了,自从她变如今这般,像是有水浇到了他熊熊燃烧的烈火上。
也不想给她制造杀戮。
看着面前疯狂磕头的太医,还是没有拖出去把人斩首,而是摆了摆手,让他赶紧下去。
“下去吧。”
“我跟皇后单独待一会。”
殿内,一片寂静,男人认真的端详着女人苍白消瘦的脸,心底有些五味杂陈的。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她醒来。
谢诏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栀栀,你醒来看看我好不?”
沈栀意怎么可能醒,依旧躺着,窗外的阳光洒落殿内,有几束调皮的阳光跳跃到了床上。
女人感受不到太阳。
夏日里的阳光有些毒辣,蝉鸣声让人烦躁不已。
殿外养着的栀子花已经开了,在嫩绿的叶片之中,舒展开洁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吐着蜜。
栀子花的香味极其好闻,随着夏风带进了殿内,一股淡淡的栀子花清香是夏天的味道。
谢诏闻到这个清香,情绪愈发复杂了,栀子花是他特意吩咐人种在宫殿外的。
原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
没想到人到现在还没醒。
谢诏的脑子有些乱糟糟的。
思考了大概十几秒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握了握女人的小手,又亲过身体去吻了吻她的眉眼,像是在对待一介绝世珍宝。
说出来的话也温柔的不像话。
“栀栀,我带你去外面看看栀子花,好不?”
“很美的,洁白的花瓣像是冬天里的雪一般,栀子花香也很好闻。”
“闻到了香味,你就醒来见见我,好不好?”
谢诏依旧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没有人回应他,不过他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温柔的将人抱了起来。
然后拿了新送过来的衣服给她换上,又认真的给她抹了胭脂,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多了几分血色。
男人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怀,但,很快意识到她可能会窒息,便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最后,帮她挽了一个漂亮精致的发髻,还吻了吻她的脑袋。
“好了,栀栀,我们这就去外边。”
养心殿确实有一个很大的花园,花园里被他要求种满了栀子花,蝉鸣声不断,高大的树荫之下,摆放着茶具和桌椅。
谢诏将人放到了贵妃椅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卑微地半跪在她面前。
这半个月以来,谢诏几乎快要着魔了,只能昼夜不停的守在她身边。
一旦睡觉,便是数不尽的梦魇。
一遍遍重新折磨着他的内心。
谢诏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上朝都不敢,生怕她出现一点意外,一旦出事,他会疯掉吧。
“栀栀。”
“你醒醒,好不好?”
沈栀意是听不到他着急的呼唤,不过,谢诏也并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了,毕竟半个月的都等,还差这一点时间吗?
他温柔地抚摸下女人的脸蛋儿,又从桌子上拿了葡萄,将葡萄挤成汁水,轻轻涂抹到她嘴唇上。
似乎是想要通过这种方法,让她尝下葡萄的味道。
“栀栀,这是新进贡过来的葡萄……”
“尝一尝,味道很好的。”
“你醒过来了就能自己吃了,好不好?”
谢诏像是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婆婆一直说这话。
树荫之下,有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到他们两人的脸上,让他们看起来多了几分柔色。
谢诏一直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一直到腿蹲麻了才从地上站起来。
腿麻自然是站不稳的,又没地方扶。
自然就直接摔在了地上,手掌撑在地面上,地面上有许多细小的沙砾,直接划破了男人的手掌。
不断有鲜血流出,滴落在地上。
格外的刺眼醒目。
谢诏像是感受不到痛,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变化,然后站起身来。
神色如常的将自己手上的血液给抹到了衣袍之上,又怕弄脏她白净的脸蛋儿,喊宫人送了布条过来。
仔细将伤口给包扎好,这才重新到女人身边坐好,继续盯着她的脸蛋儿瞧。
煎熬和痛苦裹挟而来。
男人就这样静静看着她,像是想到什么,又折返去了花丛之中,金灿灿的阳光之下。
白色的栀子花被染上了一层细碎的金光,瞧着格外漂亮。
谢诏在里面挑选一朵最漂亮的栀子花,折下来,像是献宝一般送到她面前。
明明知道她不会有任何反应,但还是不断诉说着自己的感觉。
“栀栀,你看看这个花。”
“跟你一样……”
“栀子花……”
“栀栀……”
这半个月中,谢诏将她身体内的蛊虫给解了……
没有了蛊虫,谢诏知道她醒来之后,自己会面临什么,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在生死攸关之时,她爱不爱自己已经不重要了。
就算是不爱,她也是他的皇后,他爱她就好了。
这一天,谢诏带她在树荫之下坐到太阳落山,夕阳西下,折射出来的黄色光晕。
朦胧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天空之中的火烧云像是,火红色的浴火,即将将整个天空给吞没。
谢诏的脸被金色的阳光给照亮。
沈栀意乌黑的发丝也在,暮光之下变成了金黄色,看着极好看。
谢诏并没有等来奇迹。
心底的情绪五味杂陈,在轻身过去吻她时,眼底滑落下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
滚烫的眼泪直接落到了女人薄薄的眼皮上,她的眼皮轻微地动了动,但,他并未注意……
“好了,栀栀。”
“既然,你不想醒,那便继续睡,不过,明天一定要醒哦。”
“……”
在外面等到天空彻底黑下来,谢诏才将女人直接打横抱进了宫殿之内。
“栀栀……”
“……”
谢诏颓废到整日守着昏迷不醒的皇后过日子,上朝也不去,堆积如山的折子,甚至没有翻动一点。
一直到大臣联名,一同跪在养心殿外,一遍遍高呼着。
求陛下三思,上朝之内的话。
声势浩大,声音更是震耳欲聋。
他们直挺挺跪着,不断高呼,甚至连周夏都有些看不过去了,跪在帝王面前。
“陛下,万事要以江山大业为重,娘娘有太医院的人照料,有任何事都可以随时通报给您。”
“求您去见见外面的大臣。”
谢诏被这样逼迫,整个人都不好了,但,很快清醒过来,只是吻了吻她冰冷的手背,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朕知道了。”
他确实是出去了。
然后,见了跪满一地的大臣。
谢诏百感交集,许久才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全部齐了。
“朕知道了,众爱卿平身吧。”
“明日朕会上朝,折子也会如常批……”
他这个话的时候是有些力不从心的。
谢诏说完这话也没有在外面停留,而是,立马便往殿内走。
“……”
当晚,谢诏便开始批阅折子,但批阅折子时,也是一直盯着她的,生怕出一点儿意外。
一直到后半夜,他准备上床睡觉时,瞧见了她的眼皮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男人心底的情绪瞬间被欣喜所取代,他有些着急地朝外面大喊。
“来人,快传御医。”
他说完这话,很快便有御医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再仔细查看了女人的情况之后,立刻取出银针开始扎针。
沈栀意感觉自己的身体不断被挤压,然后疯狂的下降,最后感受到一股从高空坠落的感觉。
耳旁的声音嘈杂混乱,不断传来各种声音。
谢诏的声音……
这是给她干哪里来了?不是在海边的酒店里睡觉吗?
为什么?
明明都已经回到现代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又被带了回来?
各种百思不解,最后都只化成了痛苦。
这具身体胸口还在发痛,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般,浑身难受。
“疼……”
沈栀意牙齿之间漫出一个词语。
谢诏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也微微上扬着。
在太医施针之后,男人立刻围了上来,然后,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细软的发丝,嘴唇轻轻凑到她耳边,语气很是温柔。
“栀栀,你终于醒了。”
“我等了你很久……”
“栀栀。”
沈栀意浑身没劲儿,非常艰难的掀了掀眼皮,然后,瞧见了眼前模糊的人影。
眼前的人太模糊了。
她想温言玉了,为什么不能是温言玉。
“温言玉……”
或许人只有在自己意识不怎么清醒时,才会喊出心底那个最为思念的名字。
男人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愣了一下,眼底翻涌起怒意,随即便是释然的笑意。
这种感觉……
他应声。
“我在这里……”
谢诏可以说是卑微到了骨子里,微微低垂下的头颅可以知道他此刻确实是服软的。
“嗯……”
谢诏知道她那么多天没有进食,自然是饿,又吩咐了小厨房端来了,紫米银耳羹。
她现在因为扎针,不能动弹,粥便煨在灶台之上。
沈栀意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然后是彻底清醒,身上不方便动,便一直盯着床头的帷幔瞧。
放空自己的感觉……
可在现代生活的那半个月,现在又被重新拽了回来,像是做了一场美梦般。
怅然若失。
一行眼泪从眼角滑落。
沈栀意感觉自己的人生可真是跌宕起伏,不仅仅穿越了,穿越之后还能碰到疯子。
现在又成了疯子的皇后。
谢诏小心翼翼的询问她。
“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沈栀意此刻对他的恨意值拉满了,对他没有一点好脸色,即使躺在床上,也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然后将脑袋默默转到一旁去。
“栀栀。”
男人瞧见了她眼底的恨意,眉心突突直跳。
紧随其后的懊悔,当初宴会自己应该保护好她的,她为了救自己差一点点就醒不过来了。
“栀栀,对不起……”
沈栀意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非常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对不起……有什……么用……”
听着女人有些沙哑的声音,谢诏的心脏像是被无数只蚂蚁磕咬过一般,泛着密密麻麻的疼意。
等她身上的针取掉。
男人立刻将她扶坐起来。
然后,拿了温水喂她,又端来了粥。
沈栀意被他搂在怀里,眼泪不断往下掉,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谢诏怜惜地擦干净她脸上的眼泪,又搅拌了下碗里的粥,最后舀了一小勺,轻轻吹干,然后喂到她嘴边。
“乖乖,喝一点。”
“不喝身体受不住的。”
现在的她内心是脆弱的,没喝几口就哭了,反复地哭,然后,谢诏又是哄又是亲的。
折腾了许久才把这一碗粥给喂掉。
“好了。”
“栀栀,真棒都喝完了。”
沈栀意不接话,一双眼睛红的像是兔子,一直盯着外间瞧,像是渴望自由的雀儿。
谢诏抚摸着她的脑袋。
”带你去外面看看,好不好?”
“栀栀。”
“外面的栀子花开了。”
沈栀意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对他的怨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