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妻子,墨煊眼中的光明显黯淡了下去。
云澜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手指紧紧攥住墨煊的袖袍:“父亲?娘亲她……怎么了?”
墨煊再度望向云澜,一扫眼中的黯淡,扬起唇角:“没什么。”
“你娘亲看到你,应该会很高兴。”
说着,墨煊缓缓把目光转到云澜身后的萧长生:“这位是?”
云澜给墨煊介绍:“父亲,这位是我的师兄。”
萧长生走前一步,对墨煊抱拳:“前辈好,晚辈萧长生,师从弦翎。”
“弦翎?”
墨煊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当年弦翎为伴侣大开杀戒的事闹得腥风血雨,只要活得久,大都知晓一些,“是那个被天域剥夺神位的堕神?”
萧长生微笑:“师父说,无论他曾有什么身份,都已成为过往了,不必再提。”
墨煊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颔了颔首,淡声道:“走吧。”
说完,他一拂袖转身就走。
云澜看着墨煊略有些消瘦的背影,不禁皱眉,心中生出几分不太好的预感。
无论是在激活灵根那时的所见所闻,还是启星在献祭后给她传达的梦境,父亲在里面的模样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
但现在……她感觉父亲似乎变了许多。
他的眉眼难掩疲惫,身上不再有那种或神采飞扬,或狂傲不羁的气场。
像是沸腾滚烫的热泉,突然就这么平静了下来,再随着岁月的翩跹,化为一滩再无波澜的死水。
没能相见的这些年里,父亲和娘亲究竟经历了什么?
云澜稍稍按捺住呼之欲出的疑问,快步跟上墨煊的步伐。
一处庭院坐落于桃花林的深处,小桥流水,绿植繁盛,空气中充满好闻的花香,每行走一步,都能带起一片香风。
云澜怔怔望着眼前的景象:“父亲……这些年来,您和娘亲都一直住在这里?”
“是啊。”
墨煊应声,俊美的容颜上神色淡淡:“除了这里,我们别无去处。”
偌大的天地,无一处容得下他们。
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话语飘入云澜耳中,她心头像是被一阵蛮力用力揪起,疼痛难忍。
墨煊带着云澜走到一个小木屋门前,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内传出咚咚咚的声响。
那是,摇动拨浪鼓而发出的声音。
云澜愣了一下,拨浪鼓是孩童的玩具,她的父母又有了一个孩子?
“进去吧,你娘亲在里面。”墨煊对云澜低声道。
云澜站在门前深呼吸一口气,平息好情绪,抬手轻轻地推开了门。
刚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坐在床上背对她的女子,她面前是一扇窗,窗外是桃花树。
女子穿着浅紫色的裙袍,头发被梳成麻花辫,发辫上别了一朵朵盛开的小白花。
咚咚咚……
摇动拨浪鼓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云澜眨了眨眼,走近那个坐在床上的女子:“娘亲……?”
云轻转过头来。
母亲的容貌,与云澜梦里所见的并无多大差别。
只是,她此时此刻脸上流露出的,却是稚童一般天真的表情。
云轻对上云澜错愕的双眼,突然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手里握着拨浪鼓,慢慢转动鼓柄,咚咚声再起。
“姐姐。”
云轻笑眯了眼睛,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云澜的脸,双眼都在发光:“姐姐,你长得真漂亮!红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跟我和墨墨的都不一样呢!”
云澜呆在了原地,她愣神地盯着眼前的云轻,大脑一片空白。
姐……姐?
墨煊走到云轻身边,握住她的手,放缓声音:“轻儿,不是姐姐。”
“她是澜儿,你还记得吗?是我们的女儿。”
云轻唔了一声,脸上满是迷茫,嘴里小声嘀咕:“女儿?”
“那我可以给女儿梳妆打扮吗?就像是你给我梳头发一样……”
她傻乐地笑了笑,又把手里的拨浪鼓塞给云澜,像是孩童把最心爱的宝物送给好朋友,眨巴着眼睛:“我喜欢玩这个,它会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我把它送给你,你能让我给你梳头发吗?”
……
云澜难以置信。
她好不容易见到娘亲,还没来得及和娘亲诉谈,却发现她的一切行为举止,竟与一个小孩无异。
而且,娘亲不认识她,她站在娘亲面前,如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为什么会这样?
墨煊松了云轻的发辫,又把小白花摘下搁在桌上,安抚着她躺下来:“轻儿,先躺着休息一下。”
“我肚子饿了。”云轻乖乖躺下,把手指放进嘴里吸吮,“墨墨,今晚我们吃什么?”
墨煊给她盖好被子,俯在床头看她,嗓音温柔:“你想吃什么?”
“想吃糖。”
“不行,要先吃饭。”
云轻眼睛耷拉下来,气鼓鼓地嘟着嘴,又用手拉住墨煊的衣袖,不依不饶:“糖好吃!我要吃糖!”
“先睡觉,睡醒了再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面对妻子的“撒泼打滚”,墨煊毫无怨言地承受下来,哄她入睡。
直到云轻睡着了,云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干地问:“……父亲,娘亲她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