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琪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看到陈涓生远远地朝着她笑,她疾步跑过去,可怎么也跑不到他面前。
累得她几乎窒息,陈涓生却离她越来越远,他身边出现了一道年轻女子的背影,他们相互依偎,逐渐消失。
她大声叫他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身体忽然向下坠落,像是落入一片深渊,耳边隐隐听到浅浅惶急地叫她:“妈!”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触目一片雪白,手上插着针,吊瓶已经剩下不到一半。
“妈,你醒了!”浅浅进来,紧张地望着谢明琪,“你可吓死我了!”
谢明琪眼神恍惚了一瞬:“我怎么了?不是在睡觉吗?还做了个噩梦。”
陈浅浅擦了擦眼泪:“程鹏走了以后,我本来想进去问问你饿不饿,没想到怎么也叫不醒你,你昏迷了。”
谢明琪眉头皱了皱:“昏迷?怎么会!”
“你差不多一天没吃东西,情绪不好,压力太大,造成的低血糖。”陈浅浅从床头柜的暖水瓶里倒了热水,递到谢明琪面前,“我吓坏了,拨了120,又把程鹏叫了回来,一起送你来医院的。”
“哦,”谢明琪喝了一口热水,顺着咽喉流到胃里,身体顿时暖和了一些,“我没事了,待会儿回家。”
“你多住两天吧,好好休养一下。”陈浅浅劝道。
程鹏进来,手里拿着食盒,一见谢明琪醒了,眼里露出惊喜:“阿姨,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谢明琪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食盒,撇撇嘴,“给你梅姨送的是鲜花,给我的却是吃的,我就那么不懂浪漫?哼,区别对待!”
程鹏委屈得脸皱了皱:“您不好好吃饭才低血糖的,我专门去买的刘记营养粥。”
谢明琪嗔了他一眼:“行吧,我知道了,快给我吃点,我快饿死了。”
陈浅浅和程鹏相视一笑,把粥倒进瓷碗里。陈浅浅用汤匙搅了搅,一股香气充溢在空气中,谢明琪肚子咕噜噜叫得更响了。
两碗粥下肚,吃得有点撑了,精神也为之一震,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妈,我给梅姨打电话了,她很快就过来。”陈浅浅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说。
谢明琪一怔,不悦道:“你叫她干什么?她怎么可能来!我也不稀罕她的怜悯。”
“你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和朋友吵架。”陈浅浅笑道,“梅姨来了,就别乱发脾气了,好好道个歉。”
谢明琪不屑地把脸别到了一边。
梅雨声早饭都没吃,着急忙慌地来到医院。
谢明琪壮得像头小牛似的,怎么忽然生病了?
估计是最近接连不断不顺心的事,打击得她心力交瘁了。
梅雨声还不知道陈涓生离开银海市的消息,只以为是被岳江亭气的,越发心里过意不去。
秦楚开车送她,从家里拿了两样营养品,路上又强行让她喝着牛奶吃了一个面包。
“别急,不会是什么大病。”秦楚宽慰道,“陈浅浅打电话的时候,语气虽然着急,但不伤心,就没事。”
梅雨声明白,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就是有些愧疚,都是岳江亭那个混蛋,把明琪给气着了。”
秦楚把她送到医院门口就走了,梅雨声按着陈浅浅发来的位置很快找到了病房。
敲了敲房门,陈浅浅笑着把她接进去:“梅姨,你可来了。”
谢明琪盯了她一眼,又掉转了视线,不理她。
“梅姨,你开导开导我妈吧,我和程鹏先出去。”陈浅浅暗中捏了捏梅雨声的手,然后拉着程鹏出去了。
“你好些了吗?”梅雨声坐到床沿上,端详了一下谢明琪的脸色,不过几天时间就瘦了一大圈,眼底青黑,“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当你绝食虐待自己啊,实在气不过,去打岳江亭一顿,把他的脸挠花,你又不是没挠过。”
“真的?你和我一起去找他?”谢明琪倏地转过脸来,眼眸灼灼地盯着梅雨声,“去打死那个老混蛋!”
梅雨声真的不想再见到那张脸,又记起秦楚的叮嘱,可对上谢明琪兴奋到发亮的眼睛,强行压了压抵触的情绪:“这会儿有力气了?你这脾气应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昨天还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我一顿!”
谢明琪面有愧色地望了望梅雨声:“对不起,你知道我,一气起来就口不择言,抓着谁骂谁。其实,骂完你我就后悔了。”
这一点不止陈涓生父女深受其害,即便上学期间,谢明琪也偶尔发作,梅雨声和另一个发小纪美芸都见识过。
梅雨声轻轻握住她的手:“算了,我还能跟你计较,你从小就是这脾气,没事的时候千好万好,稍有不顺心就胡乱骂人。你可得改改这毛病,你骂出来倒是发泄了,承受的人心里多难受,多憋屈。浅浅是你唯一的女儿,都被你不知道伤害了多少次,更不用想陈涓生了。”
谢明琪脸色一白,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梅雨声有点后悔提及陈涓生的名字,刚想转开话题,就听谢明琪用一种深幽的语气问:“你说,他是不是受不了我的坏脾气才出轨的?”
梅雨声心口一滞,握紧了她的手:“不管什么原因,他出轨就是错的!你不需要给他找借口,哪怕你有三分错,他就有七分。”
“陈涓生那个混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谢明琪表情沉郁,语声略带哽咽。
“他不是和江湄在一起吗?”梅雨声疑惑地蹙眉,“还能去哪儿?”
“他可能离开银海市了。”
梅雨声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告诉你的?”
谢明琪叹了口气:“嗯,他说,等我什么时候想好了,决定离婚了,就给他打电话,他马上回来。”
梅雨声咬了咬牙:“真是个混蛋!昏了头了!”
随即狐疑地审视了谢明琪一瞬:“你好奇怪,难道还放不下他?当初我的事,你是怎么劝我的?怎么到了你这里,你就想不开了?”
谢明琪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梅雨声:“我也不明白自己,昨天在车里我还想呢,会不会是因为我对陈涓生掌控习惯了,一下子失控,心理落差太大?”
梅雨声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你呀,比我用情更深,自己却没有察觉。”
说完她恍惚了一瞬,她一直以为对岳江亭全心全意地付出,一颗心沉浸在那个家里,从没有别的想法。可是为什么,从得知他出轨到离婚的过程中,她失望、愤怒、伤心,仔细探究起来,全是对他背叛了婚姻,辜负了她三十年的付出而产生的情绪,却没有像谢明琪这般,如同生生从生命里剥离一般的痛苦。
难道自己对岳江亭早就没有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