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小说旗!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冰心美人怜 > 第31章 蓬莱入世篇(五)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寻声而去,南宫皓月向四周放看,有一沉默无言道士,额前有一小阵印子,身上一身麻衣素缟,手上还抱着一根浮尘,神态低沉且忧伤,看似魂未跪体,不是他。

此时,一个光头露脐,身上之披着一件乌黑袈裟的假和尚,似乎在沉沉的睡着,不似游离之态,隐隐能听见鼾声,大抵是他了。

“是这和尚在酣睡呢!”南宫皓月探头道:“这青阳和风下,确实让人昏昏欲睡。”

风斐应声点头,轻巧道:“真乃能人也,坐着也能睡的如此香。”

南宫皓月打趣道:“我听闻和尚常年屈膝打坐,他这般都睡着了,看来是常犯。”

风斐藏在手里咯咯乐道,嬉皮笑脸道:“且看我逗一逗这老和尚。”说罢从手中摇出一小袋用绢帕裹挟的香粉,点缀在树干上,开始缓缓靠近那和尚。

她只觉新奇,悄悄问道:“这是什么好物?”

风斐朝他轻挑眉稍,示意她看好,不一样,白?树树枝缠上了那和尚圆润的身体,紧接着,两圈之余,粉末就送入了那和尚的鼻腔,那和尚也不顾睡梦,还是乐呵着放声大笑。

风斐得逞,偷笑的要收回浮沉,隔在中间那道士蓦然醒转,一记浮沉震碎了风斐的触手,这一击,震的他生疼,往后仰退倒地。

“两位,老夫盯你们许久了。”那道长雷霆容颜,眼睛如锐利刀锋横切一切邪念,鼻挺如柱,脸部轮廓阴埋鸷狠,两手未撑地,就直挺其身。

南宫皓月瞬间被那天人之姿冻滞,说不出丝毫话,只有那和尚,眼睛虽然闭着,明显还在嗜睡,嘴里却奄奄发出呵呵笑声,那些不明所以的神仙纷纷看来,妄图知晓发生何事。

风斐用树枝搀起身,挠头道:“被抓到了。”

那道长也不动手,只是扬起浮尘,撒下灵光,便让那和尚止了笑声,低着头继续梦魇沉睡。

“擎道长,这是发生了何事?”

彼时,一位半头银发个子低矮的老神仙眯着眼缓步走来,那位擎道长只是冷眼看着地上两人,默不作声。

老神仙又问风斐,“白?树,你与老夫说,是怎么个事?”

风斐哑口无言,对南宫皓月附耳说:“这是天界司掌书簿的神仙,叫书玉长老,平时哪个热闹都爱凑,生怕漏了什么细节写进史书名册。”

南宫皓月心头一紧,这下可完蛋了,若是被这人瞧见什么,可不是什么糗事都要载入史册啊!

擎道长只是冷淡道:“无事,两小辈玩闹,失了分寸罢!”

书玉长老听言,只是微微顿首,厉声说:“白?树,你平日里没个正形就算了,当下是蓬莱之地,神君亲授业书,你又惹出是非来,当真毫无长进,我回去便向南极仙翁参你一本。”

擎道长举起手,遏制住书玉长老,道:“慢着,所幸他二人未犯下大错,姑且忽略不计,你且回去吧!此事莫要张扬,有事老夫会当着。”

书玉长老无奈走了。

南宫皓月只觉有人搭救了她一番,心中五味杂陈,又看着这张冷漠的脸,说不出半分答谢。

风斐依着南宫皓月,也低声道不是:“道长,是我的主意,方才给那和尚撒的只是一点笑口常开粉,这粉会让闻入之人开怀大笑,并没什么危害的。”

擎道长侧身相对,闭上眼沉思,冷漠道:“笑口常开粉嘛?但你俩贸然在这肃静之处引人发笑,其心不善。”

南宫皓月温声道:“擎道长,我们二人知错了,不会再犯了。”说着,压着风斐的头认错。

风斐心诚嘴实,那道长也就消了三分气,目光打量着南宫皓月,见她一袭淡紫色衣袍,想起她便是叱延座下新收的女弟子,淡淡道:“也罢,老夫这次且饶恕你俩之失,不过等这和尚醒来,你们必须向他认错。”

都说神仙慈悲,果真如此,那擎道长看起来是个恶人面相,内心却软到骨子里去了,是个好说话的主。

风斐连连道:“在下知道了,定诚心致歉。”

擎道长甩了甩浮尘,道:“南宫皓月,你甚顽劣,老夫这就去见叱延神君,论论你的德行。”说罢,踏着凌波微步走去。

原以为只是一个玩闹,不成想竟出了这档子事,看来这蓬莱是更待不下去了,待会擎道长便闹到叱延神君那去了,说她德行有失,若归属他麾下,属实不妥。

南宫皓月更是置气,无辜看着风斐道:“这下好了,他要告到我师父那去了,我的仙途怕是平不了了。”

风斐用树枝挠挠她的头道:“不妨事,大不了到时候我收留你!”

“别别别,”南宫招手拒绝:“我如今在蓬莱都待不得,更别提去什么南极仙翁的府邸了,怕是去了就有来无回了。”

他们在这一坐,就是半天,眼见周遭的人已经身形归位,人气大好,都飘然飞去,怎料这佛陀只是酣睡,半点不见醒状。

八月的海面热浪权袭,可到黄昏时的海面穆然全是霞光,一层层彩石染过的霞光映照在通透的海面,宛然一幅锦绣纷呈图。来往的船只扬起高帆,逆行在波浪弋涌的海面上,点彩晕染出一点墨黑,仙人云腾霞光中,目送金乌入汤池后,飘飘入云,此刻海面只剩紫彩暮色,天空像碳燃尽的颜色,烧尽了所有柴薪,剩下半点残红余光。

蓬莱岛上的灯火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掌起,山下的人多乘着竹筏或法器离去,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赴会。

白日里灵气缭绕、仙气弥漫的仙山,此时显得有些安静和神秘。众仙家纷纷应约前来参加宴会,酒尽餐饱后扬长而去,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十盏青灯,微弱的灯火闪烁着,如萤火般流转着微弱的芒色。夜晚氤氲雾气愈发浓厚,仙山又成了常人口中无法靠近扑朔迷离之地。

南宫皓月与风斐百无聊赖坐在蒲团上,眼观四座,也就这一个和尚还在呼呼大睡,其余人都飞走了,任凭风斐怎么捏他的脸,应是叫不醒,这胖头和尚,很是滑稽,缩着脖子,似乎感到了一丝冷意。

“大和尚,你也太能睡了吧!”

彼时,谪仙带着玄英四处点灯,瞧见亭子里坐着几个人影,谪仙定睛一看,竟是南宫皓月和一个乱糟糟神仙盯着个大和尚。

“他们这是在干嘛呢?”玄英提着一盏玻璃灯,走过亭台水榭。

谪仙抬手,亮起了亭子里的灯,略有思考,白日里那人已经下山去了,日后再想叙旧,怕是要等那人再来。他隐入人群,用仙术也无法找寻,这些年,只有他主动回来,叱延派人去寻也毫无踪迹。

那人在人间不断更改姓名,一座城池待的也不超过五年,远赴过南疆,下过北海云梦泽,上过北荒雪原,中原对他的事迹却少有流传,整个拼下来,也没有几代人能察觉他们身边有个不会老的神仙,兜兜转转更换名字更改地点。

“师兄,你怎么对着一禅亭发呆呢?”

谪仙回过神来,温声道:“无事,今日宾客太多,有些累了。”

玄英懂事道:“确实如此,师兄劳苦功高,先回去休息吧!”

谪仙推词道:“那我先去找一趟师父,接下来小七的住处你且安排一下,就住在祈雨阁。”

玄英点头应着,便顺着水榭一路走到庭下。

庭内月华为霜,铺满道路,银银水月倾泻在菱花缸内,宛若素白草纸折成的,好不真实。小窗西下,是松香游离,蕨草之下,是一泊清水。

“师妹,你在这做什么?”

两人抬头望去,是一个眼型弧长,眉毛细弯,一脸英气非凡的男仙子,一身藤紫色长衫,提着一盏边栏雕刻着花卉纹的灯,缓缓靠近,一股清凉之气袭来。

南宫皓月有模有样叫了声师兄,轻道:“师兄,我在等这个大和尚睡醒呢!”

玄英看着坐在蒲团上憨憨睡着的和尚,淡淡呼了口气,道:“我看这一时半会他是醒不了的,嗷对,这是罗汉佛,嗜睡,曾最久睡过五百年,不打紧的。我会给他安排一个客居。”

南宫皓月作揖道谢:“多谢师兄,不知您是排位第几?”

玄英温声道:“忘了自述了,我法号叫玄英,排行老四,白日里你碰见的那个不靠谱的是老六,法号沉宣,你平日还是少与他接触为好,避免学坏。白日里你应该见过大师兄的,他法号谪仙,最好相处。”

南宫皓月一一记下,掐手算道:“玄英师兄,不是有六位师兄吗,你才说了三个。”

玄英微微讪笑,道:“原先是有六个,二师兄学医,人间普渡去了,三师兄在天界基造工坊,就是常人说的修筑木匠,五师弟嘛,他上仙劫在即,去人间历劫了。”

风斐抬眼道:“你们蓬莱弟子,可真繁忙!”

玄英看他一眼,认出来他便是白?树,淡淡道:“确是如此,既投入神君门下,自是要为众生尽一份力的,我身上是毫无一长,只能在蓬莱孝敬师父了。”

南宫皓月忽然觉得身上压力担子重,她理清其中深意,叱延神君万古真神,做他的徒弟就必须谨记他的衷心,要为人尽仙力,造福凡间,再不济,也要成为一个有用之人,这不正是她一心所求嘛?

“玄英师兄,师父呢?”

玄英微微道:“师父此刻应该在吟芳阁休憩吧,也可能在太济殿诵经,再有可能,就是在涯上。”

南宫皓月微微顿住,先前看着仙岛好小一只,在天上看好像一只手掌就能盖住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多殿堂。“嗯好。”

“云黛师妹要找师父吗,方才大师兄已经先一步去了。”

南宫皓月摇摇手“不是,我就问问。”

说罢,她看着风斐,道:“师兄,额,我住哪里呢?”

玄英款款道:“大师兄都提前安置好了,你栖在祈雨阁,那里海棠阵阵,芳华无比,想必你会喜欢。”

海棠!南宫皓月手脚冰凉,想起了海棠林的万般花色,粉衣蝶瓣,轻触在手都是绝色,花落一地,都不知该惋惜哪一朵。拾起这一朵就会眼看着另一朵凋零,来不及看另一朵落地,更多的海棠被一阵夜风吹落,如此之多,是逝去的芳华。

见她脸色骤变,玄英警惕道:“师妹可是不喜欢海棠花,若是不喜欢,可以为你换一所寝阁。”

南宫连连招手,道:“没有,我很喜欢海棠,棠梨煎雪,别有韵味,只是海棠易逝,一夜北风就吹落,着实看着伤怀。”

玄英轻笑出声,淡淡道:“看来师妹是个爱花之人,那便好,天色也不早了,师妹且随我来。”说罢,玄英转身要带二人去蓬莱后山中。

忽然,玄英似想起什么,看着风斐道:“风斐仙子,天色已晚,恕蓬莱不便留客了,请回吧!”

风斐原地急脚,半会还是妥协,向南宫皓月道别:“好吧,仙翁也该回来了,那我先回去了。”

南宫皓月应声点头,向风斐挥手告别。

“回见。”二人齐声道。

风斐在寂寞天空吹响一只竹哨子,回响四空中,一只白鹤翩翩落下,风斐见状,两脚踩地飞身踏上白鹤,向南宫皓月再次告别:“照顾好自己,若是在蓬莱受了委屈就捎飞信给我!”

玄英略显无奈,“慢走,在蓬莱,师妹不会受什么委屈的。”

南宫皓月只是羞赧着点头,目送仙鹤消失在云间,这下才收回视线。

玄英见状,有些感慨,问道:“这么快就交上好友了?”

南宫皓月挑眉,听不出这话的意思,噎语道:“啊,是的,从小到大,他是第一个说要和我做朋友的。”

玄英转身看她,神情有些怪异,随后勉强一笑,释怀道:“以前受了很多冷眼吧!不过都过去了,日后,不止有师父会护着你,我们师兄弟也会。”

南宫皓月抬头看他,一抹如清月的凛冽闯进眼眸,那人的眼神是轻薄而温和,没有攻击性,“比起别人的保护,我更希望有能力自己保护自己。”

玄英带她走入一片松林,周遭引来一大片扑哧着翅膀的流萤,玄英在前引路,南宫皓月在身后几丈默默跟随。阴暗的雾林里,能瞧见的不多,他手里的灯似熠阳,是舞林里最为光亮的存在。

水露开始凝聚,海声相随,潮汐未退,银色的月光在水雾里恍惚朦胧,南宫皓月道:“师兄,师父他是个什么样的神仙?”

玄英也不回头,就只顾着缓缓带路,“你第一眼觉得呢?”

南宫皓月打开天窗,说亮话,“别人口中,他是万古战神,佛道并修,我见他第一面,却觉师父这人看起来人情味寡淡,这也不怪他,毕竟他活的这般久,看淡生死看清世茂,也看尽世界繁华,看透伦理道长,眼中难免无光,让人觉得颇有距离。”

玄英轻轻笑道,拨开一枝松枝道:“师妹这不是独到见解嘛?夜路不好走,看好脚下。”

南宫也直接拂过那节松枝,丝毫没碰上,低头看着身下,竟看不到鞋袜了,相比是这蓬莱四面环海,湿气太重,又临夏季,水汽蒸发量大,晚上温差一下,便凝聚出了这些水汽,氤氲在离地三寸之处。

不多时,雾气里,飘来几片熟悉的海棠花,白色花瓣掌在手里,花瓣是那样轻柔,让人不忍破坏。

大抵是幻想海棠林那常开不败的海棠在此,这花瓣变成了微微湿润的水汽化开在掌心,眼转之时,手中是有一丝微凉。

“到了,这就是祁雨阁。”

这是一座在半山腰的木楼,门前小草坪便栽种了十几棵海棠林,已是八月,树上只见绿叶满枝看不见一丝花色。巧妙的是,树下有一方百丈宽的荷塘,睡莲沐月,镀上一层银白,这结构与那碧水海棠林的结构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终于还是压不住好奇,问了出来,“师兄,这海棠树和荷塘……”

玄英巧妙的只站在松林里,轻轻点亮了房檐上所有的灯笼,微微点头道:“我也不知,几千年前师父在海棠林带来的花枝,随手栽的,以为能常开不败,不曾想还是应四时而开。这荷塘,一直都有,蓬莱环水嘛,这种大大小小的荷塘有很多的,不必在意。”

她一番幻想破灭,原以为是叱延迎合她的喜欢,特地栽的海棠花,还照样挖了一方荷塘。这样的布局确实与海棠林有所相同。

但海棠林只是一方借宿之地,桑园才是她的归属,那里才是她梦安之地。

南宫皓月轻轻抚过海棠一截,没有顺手接到飘落的花瓣,有些失落,玄英看出她的落寞,轻言道:“明年三月,它又会开一树粉白,不会很久的,很快就能看到。”

他说的不错,海棠花每年都会开,花开花败一轮,便是一个年岁。

南宫皓月见玄英只是提着灯呆呆站在门前,也不进来,想必这人对女子十分敬重,会保持一定的交谈距离,也不会无声潜入女子的住宅,这般谦逊有礼之人,即便是个凡人,也能发光发亮。

玄英道:“师妹,今日你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辰时到庭中,大师兄会带你修行。我先回去了,若是房中缺了些什么东西,明日可以跟大师兄说。”

南宫皓月作揖拜别,“四师兄慢走!”

那人坚毅的背影消失在松林的云雾里,珊珊不见。

南宫走进水天云绕的木屋,朝南是一樽金银博山炉,隐隐飘着焚香之气,床榻在香炉下方,约莫五尺高低,朝北是一扇半圆小船,能看到海棠树和荷塘,一张铺满草纸的方桌,有个鎏金刻花雕瓶,插着几株半开的莲花。

看起来,他们对这位七弟子的到来非常重视,房间布置得如此周到。

走进房间,可以看到书架上摆满了古籍,散发出古雅的气息。西边的窗户可以欣赏到美丽的景色,窗外的自然风光令人心旷神怡。朝南的扇形落地窗前,有一条瀑布从高处倾泻而下,水花飞溅。

她一一将乾坤袋的东西变出,这些算是她的全身家当了。

南宫皓月拔下头上的素簪,放在梳妆台上,对着铜镜,轻轻的梳顺头发。

镜子不分美丑,却能分辨美丑。

她看着脸上这不忍直视的神情,是欢愉还是寂寞,欢愉是日后不必流浪,寂寞是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在离开。

也许等到了叱延这个年纪,等看淡了一切,离别或许能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