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敲开田秀娥家的门,说明来意。
“田姐,南地诸县爆发瘟疫,大批难民往北而来,我决定带小米他们北去京城,你和娇娇可要一起?”
说完这句话,心中那团隐忧突然就消散了。
赵嫣暗叹一声,这是原主记挂田秀娥母女俩呢。
田秀娥脸上露出惊愕又害怕的神情。
“怎、怎么突然就瘟、瘟疫了?听说……瘟疫很可怕的……”
她虽没经历过瘟疫,却从老人嘴里听过瘟疫的可怕。
猛然听到南地爆发瘟疫,她身体止不住哆嗦。
可要离开这里……她多有不舍。
这里是她的家,也是丈夫的家。
她想等丈夫回家。
“非走不可吗?”
赵嫣的表情不似平时那么温善,相当严肃。
“嗯,必须尽快离开。”
南地难民还在源源不断往北而来,谁也不敢保证那些人里没有疫病携带者。
万一……
算了,事情尚未发生,先不想这个。
但想到元玉堂,赵嫣到底还是忍不住拧了拧眉。
“我……”
“赵姨,我和娘跟你离开。”
正当田秀娥满心纠结之时,陈清娇走过来,抢着回道。
田秀娥扯着女儿的衣袖,很是吃惊,“娇娇,你爹……”
“娘,我爹已经不在了,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好留恋,我们就跟着赵姨走吧。”
陈清娇岂能不知道她娘心里在想什么。
娘一直不相信她爹走了,盼着他还能回来呢。
可她心里明白,她爹早就在那次徭役里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不明白的只有娘一个人。
不,娘不是不明白,她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田秀娥的眼眶瞬间红了。
“娇娇……”
她能说什么?
她一直不相信丈夫死了,想着只要她还在陈家沟守着,丈夫早晚会回来看她。
呜呜呜……
可嫣妹妹把外面的情形说的那样重,留下来就是个死,她不能看着女儿去死啊。
“娇娇跟着你赵姨走吧,娘想留下来等……”
“不行。”
陈清娇厉声打断她的话。
“娘若是不走,我也不走。”
看着女儿倔强的眼神,田秀娥突然说不下去,捂着嘴呜呜痛哭。
“田姐相信田大哥还活着,那是不是更要跟我离开?”
赵嫣已然知晓田秀娥心中的坚持,不由劝说:“田姐你想,若是田大哥将来回来,发现你却不在,他是不是要跟你一样难过?”
“就像我,我也不相信三郎死了。”
不,她觉得杨三郎还是不在了比较好。
“外面的情形不容乐观,我们只有尽快离开才可能避免被南地灾情波及到。命在有缘自会再相见,若是命都没了,那可真是什么都没了。”
“田姐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清娇帮田秀娥轻柔地擦掉眼泪,用瘦小的身躯抵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娘,赵姨说的对,我们只有活着,跟爹才有相聚的机会啊。”
想起记忆中那个憨厚的爹,那个对她傻傻笑着的爹,陈清娇不禁悄悄流下眼泪。
她也想爹了。
田秀娥痛哭一场便不再哭,看向赵嫣时,显得颇不好意思。
“嫣儿,让你见笑了,我只是、只是……”
赵嫣理解地笑笑,“没关系,我都懂。”
看得出来,田秀娥和丈夫感情甚笃。
只是可惜了。
“我和娇娇跟你离开。”
发泄一场,田秀娥似乎想明白许多。
嫣妹妹说的对,她要好好活着,和丈夫才有相聚的机会,若是她不走,谁知道以后还有命在不。
赵嫣松了口气。
“我们后天一早就离开,田姐这两天先在家收拾东西,食物最好做成能直接吃的干将,只带有必要的东西,多的不带。”
田秀娥轻轻点头,“嗯,我明白。”
临走的时候,陈清娇迟疑地问出心中所想。
“赵姨,我们不通知村里人吗?”
陈家沟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杨张氏恶毒,大部分还是淳朴无知的村民。
赵嫣凝眸看着不大的小人,声音轻缓:“娇娇见到村里人要怎么跟他们解释?解释了他们就会信吗?”
陈清娇:……
陈清娇有点懵。
赵嫣接着说:“现在一切风平浪静,咱们即使跟他们说了,他们也未必相信,甚至还有可能反诬赖我们造谣。”
“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背井离乡去陌生的地方,村民大多安土重迁,只要不是过不下去,宁愿留下来吃土也不会离开家乡。”
“我不是不告知村民,而是没必要。娇娇,我说的道理你可懂?”
“有、有点懂了。”
陈清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其实她心里还是不太明白,但这不妨碍她记着赵姨的话。
赵嫣拍拍她的头顶,笑着说:“放心吧,咱们离开之前,我会跟村正说一声的。”
剩下的,就不是她能管得了了。
……
半夜,突然一声霹雳划过黑夜,将空中厚重的云层映照得清晰无比。
一场暴风雨即将开始。
稍顷,豆大的雨帘从天而降,砸向泥土,溅起一阵阵土腥气。
赵嫣听着外面的雨声,倾身安抚被惊雷吓到的女儿。
黑夜里,她那双精亮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心情着实算不上好。
这雨下得可真不是时候。
……
赵嫣盼着雨停,可这雨像是故意跟她作对,却是越下越大,院子里很快积满了雨水。
赵嫣顾不得其他,赶紧指挥云杰几个往外导水。
还好她租的这房子是青砖大瓦房,这么大的雨,只外墙塌了一角,其他地方倒是好好的。
其他村民就没这好运气了。
有些茅草房本就不耐风水雨淋,下了一晚上大雨,房顶被淋湿,开始往下漏雨。
家里人骂骂咧咧,却不得不赶紧找油布遮盖一二。
田秀娥家就是这么个情况。
外面下大雨,屋里下着小雨。
地上被她拿锅碗瓢盆接着,人根本没下脚的地方。
陈清娇擦着头上的雨水,一脸迷茫。
“娘,灶房都淹了,我们还准备干粮吗?”
昨夜雨下得太大,怕灶房的粮食被糟蹋,娘俩连夜起来收拾。
所有米面油之类现在全被安置在床上用油布盖着,被褥衣服之类也打包在床上放着。
灶房顶的茅草本就不结实,被大雨一冲,直接整个掉下来。
灶房整个全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