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楼上食堂的朱师傅告了别,颜秋绕过一地血水进了仓库。
仓库很大,淡淡的灰尘味儿萦绕鼻尖,堆满了盖着白布的杂物,但是看不清底下究竟是什么。
颜秋进去的第一反应是——“这里真的有人吗?”
刚才朱师傅从这里拿了食材走出去,但是一眼望过去却没有刘叔的身影存在,除了她之外仓库像是没有别人了。
“刘叔?”她轻轻喊了一声,只有回音响起。
颜秋有些苦恼,要是仓库里没有人,那她上哪去拿材料?
不过她很快想到院长之前说,刘叔是个有点社恐的人,平常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对于他来说,新入职的同事可能就是陌生人,所以他此刻也许正躲在什么地方不愿意出来。
得她主动一点,把人找到。
否则完不成坏脾气小孩编剧的任务,他给自己穿小鞋怎么办。
板车出去的痕迹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很明显,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形状奇怪的脚印——不太像是正常人类的脚印,颜秋歪着脑袋看看,最后被阿眠一语道破:“好大两个猪蹄。”
啊,对,这个形状很像是猪蹄。
除了猪蹄,还有一大坨什么东西在地上蹭过,走近能闻到很重的血腥气,以及一些黄黄腻腻的油脂和骨头碎片。
朱师傅在这里处理过食材吗?
颜秋想。
算了,还是先找到刘叔比较重要,时间不早了,她还没开始干活,再这样耽搁下去真的要被迫加班了。
“刘叔,”颜秋大声喊:“刘叔!!!”
整个仓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跟地震一样,颜秋却浑然不觉,一遍又一遍喊着刘叔的名字,地板扭曲的动来动去,像是要把她甩出门外,奈何颜秋往那一站稳如泰山,不管仓库怎么抗拒怎么动都岿然不动。
就这么喊了五遍以后,仓库的颤抖终于停了下来,像是心死如灰了。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大堆的杂物后走出来,穿着朴素的刘叔一脸忧愁无措,嘴里好像还在嚼着什么东西,咽下去之后用手抹了一把嘴,唯唯诺诺的说:“颜秋啊,你,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是来找我的吗?”
颜秋说:“是啊,陆和让我做人偶,我来找你拿材料。”
刘叔的衣服上沾着一些黄腻腻的脂肪,靠近了味道十分上头,颜秋跟他保持五米的礼貌社交距离,对方看起来对这个距离还算满意,甚至退的更远了些。
他一直没看颜秋,也不跟她对视,低着头问:“做人偶的材料,你想要好一点的,还是坏一点的?”
“好一点的跟坏一点的有什么区别吗?”
“好一点的是编剧珍藏的,只有主演可以用,”刘叔慢吞吞的说:“用在配角身上是浪费,编剧会生气。”
“坏一点的需要你先驯服它们,它们不太听话。”
驯服材料,颜秋还是第一次听这个说法,饶有兴趣的说:“那你都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这两种以后不是都得用上吗,先看哪一种都无所谓。
“我带你去放材料的房间,”刘叔从腰间取出一大串钥匙,一个一个开始找:“编剧找的材料,我不能动的。”
颜秋跟在他后面,随口问:“刚才朱师傅拿了什么食材上去啊,剧院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你这里吗?”
“食材啊,朱师傅拿了很好吃的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连大棒骨都很好嗦,”刘叔吸溜了一下口水,一副馋的不行的样子:“朱师傅的手艺可好了,我喜欢吃他做的东西,刚才就是在吃东西。”
“你刚刚出去碰到他了吗?”刘叔带她走到一个小门前,低头在一堆一模一样的钥匙认真翻找:“他有没有评估过你?有没有问过你喜不喜欢他的厨艺?”
颜秋说:“我昨天没有上楼吃饭。”
“你没去吃吗?那真是可惜。”刘叔这么说,终于在一堆钥匙里找到了适合这个材料室的。
打开后他如临大敌般往后退了一步,说:“你自己进去吧,可以把东西带回办公室做。”
颜秋说谢谢刘叔,然后推门。
材料室比仓库更黑——她就有些纳了闷了,大剧院这么敞亮一地方,看着也不像是缺这点电费的,怎么仓库一个灯都不装?
如果说仓库还隐约能看见人脸,只是视线昏暗,那材料室一整个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站进去就被黑暗吞噬。
颜秋转头要问:“没有灯......吗?”
话没说完,人就被推了进去,材料室的门“哐”一下闭上。
“......”好吧,怎么话都不听人说完。
颜秋站在黑暗里,正准备把自带柔光的精神体叫出来充当一下手电筒,就见黑暗里突然亮起很多绿油油森冷冷的光。
这些绿光几乎把她周围裹满,甚至连地上都有,密密麻麻一片,让人瘆得慌。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一片片亮起的好像是一双双眼睛,刚才站在门口的时候好像还没亮来着?
颜秋摇了摇头懒得深究,将小一叫出来,发光的布袋娃娃像个强光灯,轻而易举将绿油油的眼睛光盖了下去,顺势照亮了整个材料室。
这才看清,乱七八糟的材料室地板上堆放着很多白森森的肢体,胳膊,腿,躯干,没有脸的脑袋,还有一对对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眼珠子,踩一脚咯吱作响。
像是一堆被肢解的人体。
这些东西像是被随手丢进来以后就没管过一样,毫无章法的堆了一地,颜秋艰难的蹲在肢体堆里翻找筛选着可用的材料,时不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殷勤的趴在她肩膀头子上给她挠痒痒。
明天要的演员有四个主演,九个配角。
她按照陆和本子里的要求挑挑拣拣出了一些材料,将它们夹在胳膊下面,四个白骨脑袋塞进小一怀里。
去找主演材料之前突然想起来,刘叔刚刚说什么来着,配角材料需要自己驯服?
颜秋看着老老实实不敢动的森白肢体们,心想这有什么好驯服的,这不是挺正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