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的内心如同被细雨搅动的湖面,波纹荡漾。
眼前的局势朦胧如雾,让他难以洞察其深浅。
那位曾因他的一次失误而投来锐利目光的宦官,如今竟站在他面前,面带如春风般和煦、难以抗拒的笑容。
刘武回想起这个名叫权无双的人,尽管年纪轻轻,却已成为皇帝身边的宠儿。
权无双以其无与伦比的美貌闻名遐迩,甚至有传言称他为皇帝的密友,然而他在处理政务时的严肃与专注,却是无人能及。
最令人称奇的是,无论男女,都被他的魅力所倾倒,但在刘武看来,权无双除了那张令众生倾倒的俊脸,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刘武向来对男色不感兴趣,无论对方多么风度翩翩,也难以触动他的心弦。
然而,权无双的突然出现,目光如炬,直视刘武,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幸运的是,周围并无他人,刘武心中暗自庆幸。
这里是长官的府邸,人迹罕至,异常冷清。
他突然想起,此地因住着一位性格古怪的军师,故而众人皆避之唯恐不及。
听说最近这位军师常常外出,而权无双可能正是因此,不得不与军师有所接触——刘武心中暗自推测。
他本不想卷入任何纷争,只希望能交了文书便迅速离开,却恰好在此遇到了刚从智谋将军书房走出的权无双。
对方满面笑容,令刘武感到困惑。
再者,站在权无双身后,等待命令的副手,正是之前邀请刘武前往娼馆交涉的官员。
他似乎是刘武长官的旧友,难怪他与那位脸上有雀斑的宫女林芷若相熟,原来他们之间竟有如此渊源,刘武心中渐渐明了。
“是否愿意与我一同散步?”
面对如此礼貌的邀请,以刘武的身份地位,实在难以拒绝。
权无双虽然年轻,但腰间所佩的神秘玉佩,却比刘武的更为显赫。
若要与之抗衡,恐怕还需再升几次官职。
“遵命。”
刘武简洁地回答,随后跟随在宦官等人身后,一同前行。
他们漫步于宫廷的中庭,这里是长官夏日纳凉的地方。
然而现在是深秋,寒风刺骨,尤其在这个时刻,这里更是空无一人。
与风雅无缘的刘武,平时绝不会来到这种地方。
如果是夏天,这里会绽放出一种名为紫阳花的奇异花卉,其花朵如同绣球般巨大,源自遥远的东方岛国。
据说其花色会随着日子的变化而变为红色或蓝色,这是那位古怪军师特意栽种的。
其花形略似紫丁香,但此刻却只是株矮树。
刘武心中暗叹那人太过任性,然而听说就连将军也对那位戴单片眼镜的怪人敬畏三分,想来也是无可奈何。
权无双在凉亭中的椅子上安然坐下,然后伸手示意刘武也坐下。
既然人家已经开口邀请,刘武只得遵从,他坐在权无双的对面。
权无双将下巴放在交叠的双手上,笑容灿烂如同夏日的阳光。
身后的副手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但刘武却感到不自在。
说句玩笑话,那笑容太过耀眼,让他几乎想要移开视线。
人们都说,如果他是女子,必定能够倾国倾城,刘武也觉得这话并非无中生有。
然而,他终究是男子,即便失去了那重要的象征,也是男子无疑。
权无双那仿佛天女的容颜与如丝绢般柔顺的发丝,极易让人产生误解,其实他的身材相当高大,肩膀宽阔。
即便与体型魁梧如武官的副手站在一起,也不显得瘦弱。
如果有人被他柔和的笑容所迷惑,企图侵犯他,定会自食其果。
他举止优雅,身手敏捷。
刘武刚才跟在他后面时,心中已经有了这样的感觉。
同时,他觉得自己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但就是想不起来。
他虽然以前见过这位宦官几次,但并没有仔细观察过,然而此刻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位大人究竟有什么事要找自己?
“听说你府上的侍女说,刘大人现在似乎有心仪之人?”
刘武听到“刘大人”这个称呼,就觉得其中似乎有深意,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
他心中一动,瞬间想到那个“侍女”究竟是谁,从语境中推断,大概就是那个瘦削且脸上有雀斑的女子。
这让他想起她曾说自己在外廷工作,没想到竟是在这位宦官的手下效力,他不禁摸了摸下巴。
心中暗自思量,竟然有人会雇用那个姑娘,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谁能想到那个雇主竟是这位美貌绝伦的宦官?
虽然当时情况特殊,需要做些解释,但刘武对于林芷若提及他人赎身之事,略感惊讶。
或许正因为如此,这位宦官才会频繁地向自己展露笑颜。
以他这样的年纪,拥有天下无双的美貌,又身居高位,深受主上器重,对他来说,替娼女赎身之事,或许只是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
他可以愚弄自己,但如果敢取笑自己的心上人玉琴,刘武绝不会善罢甘休。
玉琴是个好女人,不仅是个好娼妓,更是一个心地善良的普通姑娘。
刘武想起她在床笫之间的甜美笑容,想起她指尖轻捻衣裳翩翩起舞的身姿,想起她泡茶时对每个细节的悉心照料。
如果这便是娼妓的本分,或许如此。
但刘武并不介意。
无论真假与否,都无关紧要。
只要自己心中相信,真假便与自己无关。
他曾目睹数名同僚因沉迷娼女或赌博而陷入疯狂,在旁人眼中,自己或许也是其中之一。
那些说玉琴是恶女之人,定是出于好意提醒自己。
他心中虽感感激,却又嫌他们多管闲事。
他是自愿成为红霞楼的常客,很多时候见不到玉琴,只是在玄关处让见习的小丫头奉上茶水便作罢。
如此亦无妨。
以高不可攀的名花自居,乃是玉琴的职责。
即便仅是品茶便要收取一个月的银两,又有谁能说她贪婪?
她们将自己全部身心投入娼妓之业,作为商品而活,那些嫌她们身价昂贵之人,实则不懂她们真正的价值。
倘若眼前的宦官胆敢吐出一句侮辱玉琴之言,刘武已有动手的觉悟。
即便因此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亦觉无妨。
刚正不阿,这种直率的处世态度,正合他意,即便旁人将他骂作是为娼妓痴狂的愚人,他亦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