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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老天都觉得景珩太过年幼,除夕之前,赵元承的身子也逐渐康复,但太医院的太医谁也不敢懈怠。

每日三次请平安脉,从无一日落下。

时间飞逝,岁岁年年。

凤仪宫门前的牡丹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孩子们稚嫩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朗。

崇历十一年,春。

大公主远嫁北疆巫族,同年冬天,赵元承的病势再次复发。

这次病势来势汹汹,更有大厦将倾之势,太医们日夜侍候在皇帝病榻前,可每每秦照川见到傅茜妤都只是摇头。

彼时,莲妃已经是贵妃,慧婕妤于半年前也晋了嫔位,两人见皇帝情势不好,忙连夜赶往凤仪宫商议要事。

“娘娘,瞧皇上这样子,是否要吩咐尚宫局准备准备?”

傅茜妤叹息,面色沉肃:“两年前尚宫局就已经备好了寿材,算是冲喜,我也不瞒两位妹妹,秦太医私底下曾和我说过,皇上只怕是要不行了,能不能熬到明年开春都还是未知数。”

慧嫔目光一下子沉了下来,莲贵妃也是跟着叹气,但她们都知道,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皇帝的身子本就不好,能支撑到今天,已经算是奇迹了。

“太后那?”慧嫔小声问。

“太后身子也不大好,但好在精神还算不错。”傅茜妤捧着茶盏,沉沉道:“无论如何,皇上病体要紧,这段时间两位妹妹一定要约束好宫人,千万别弄出什么乱子再惹皇上烦心。”

莲贵妃点头:“臣妾明白,娘娘这段时间照顾皇上也憔悴了不少,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可话音刚落,就见佩容神色紧张地走了进来,“娘娘,刚刚紫宸宫传话过来,说皇上吐血了!”

三人大惊,忙朝着紫宸宫去。

彼时,所有妃嫔们都跪在门口,哭啼声吵得人实在是烦,傅茜妤见状忍不住呵斥道:“皇上还在呢,你们哭什么?都滚出去,免得让皇上听了心烦。”

莲贵妃朝着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这才踉跄着出了紫宸宫。

十岁的太子从屋内出来,瞧见母后恭敬地行了礼,“母后,父皇醒了,正寻您呢。”

傅茜妤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柔声道:“好孩子,带着你的弟弟妹妹们好好守着你的父皇。”

太子红着眼睛,忍泪道:“您放心,儿臣哪也不去,儿臣和弟弟们会永远守护您和父皇的。”

莲贵妃听后忍不住落泪,慧嫔伸手搂着孩子往外走。

傅茜妤进去时,寝殿内只有她一人,赵元承穿着寝衣靠在榻上,还不到四十的年纪,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半。

曾经俊朗的脸庞,如今却消瘦的可怕。

赵元承见傅茜妤来,干涸的唇勉强牵起一抹微笑,“我是不是老了很多?”

傅茜妤挨着床边坐下,紧紧握住皇帝的手,温柔浅笑:“没有,皇上看着和从前一样。”

“你不用哄我,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怕是不行了。”

看着眼前的人,傅茜妤不免心酸,红了眼睛哽咽道:“别胡说,太医说了,您只要好好吃药,身子会康复如初的。”

赵元承却摇头:“不成就是不成了,但好在如今江山平稳,四方太平,内有张相,外有你兄长和恭亲王,即便是我现在去了,我也能安心了。”

“皇上,您再多陪陪臣妾可好?”

傅茜妤泪眼婆娑,到了这一刻,她是由衷不舍赵元承离开,相伴十数年,即便她从未真心爱过皇帝,但人与人之间的那份牵连,终究让她割舍不下。

赵元承抬手抚摸着傅茜妤的脸颊,指尖的触感亦如她才入宫那年一般:“初见你时,你坐在桃花树下弹琴,回眸一笑间,仿佛桃花都失去了它原本的颜色,那场景,我终生难忘。”

傅茜妤抽泣着:“臣妾入宫后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甚至还仗着您的宠爱上赶着挑衅安顺皇贵妃,若不是您护着,臣妾哪有今天,您要是走了,可就没人能护着臣妾了。”

赵元承却笑,“儿子大了,他会替我护着你的。”

傅茜妤泪如雨下,赵元承抬手艰难地替她擦去面上的泪水,嘱咐道:“我已经写好密诏,新皇登基,由太皇太后辅政,你不要插手任何朝政上的事情,安安心心做你的太后。”

“我知道,我都知道!”傅茜妤泣不成声,她何尝不明白赵元承不让她沾手政务无非就是在变相的保护她。

“娴嫔,等我死后,让她出宫吧。”

“是,臣妾记下了。”

有风将窗户吹开。

赵元承偏首看向窗外,喃喃:“好像要下雪了。”

傅茜妤点头:“往年这个时候,已经要下第二场雪了。”

“真好啊,下了雪,春天就会来了。”说着,赵元承指着不远处的琵琶说:“妤儿,再为我弹一曲吧。”

“元郎想听什么?”傅茜妤擦了眼泪,取过琵琶调好琴弦笑问赵元承。

赵元承笑:“都好。”

傅茜妤点头,抬手默默拨弄琴弦,《梅花三弄》的曲调缓缓流出,琴音中,赵元承渐渐合上双眼。

打着节拍的手指也逐渐失去了力气……

殿外,莲贵妃和慧嫔都在外面守着,忽然间琴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没多久,里面就传来傅茜妤撕心裂肺的声音:“太医!太医!”

听着里面的呼喊声,所有的心都悬了起来,太医们一股脑地都涌了进去,不消片刻,安静的暖阁就被哭声淹没。

崇历十一年,冬。

腊月初十。

赵元承驾崩。

——

大行皇帝虽然走的突然,但尚宫局早在两个月前就早早备好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礼部为先帝拟定明武二字为谥号,在持节二十七天后,年仅十岁的太子登基为帝,改年号永昭。

永昭元年初七。

皇帝下旨尊太后为太皇太后,生母傅氏为皇太后,徽号懿德,搬至永寿宫颐养天年。

因皇子年幼,尚未册封为王,莲贵太妃,慧太嫔随其他妃嫔搬迁至寿康宫,等皇子成年再随子前往封地,另遵循先帝遗命,封恭亲王张相为辅政大臣,并由太皇太后垂帘听政。

旨意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有人猜测,先帝是怕氏成为第二个康献太后,这才让太皇太后垂帘听政。

可傅茜妤却明白,这是赵元承死后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只有这样,他们的儿子才能坐稳皇位。

元年三月,先帝的梓宫移出皇宫迁往皇陵,第二日寿康宫却传出娴太嫔自尽的消息。

傅茜妤端坐在椅子上,想起先帝生前的嘱托不禁感慨道:“她到底还是追随先帝去了。”

灵芸叹息:“是啊,说起来她也算是痴情人了。”

“你都快三十岁了,还不想出宫吗?”

“奴婢可不想出宫。”灵芸端来蜜茶,笑眯眯地说:“奴婢如今是您身边最体面的嬷嬷了,等出了宫谁能像您这般心疼奴婢。”

“佩容呢?佩容可还好?”

灵芸点点头:“今天奴婢去太医院才遇到了秦太医说,说婚期就定在今年秋天。”

“好事,都是好事,等回头你派人送些东西出去,也算是我一点心意。”

“哎,奴婢记下了。”

永昭十年,新帝大婚,娶的是当朝宰相的嫡孙女张妙凌,大婚之后,太皇太后撤朝还政退居慈安宫,永昭帝真正君临天下指点江山。

而张皇后更是难得一见的贤后,婚后三年,生育两个孩子,当真是夫妻和睦,妻贤子孝。

不同于任何一位帝王,大婚之后,永昭帝只纳了一位楚贵妃,而这位贵妃与皇后相处融洽,不见任何争斗。

这样的光景是大靖开国百年来从未见过的奇景。

永昭十四年春天,晋王赵景屹带着弟弟去了紫宸宫,听闻两人来意,永昭帝绷着脸说:“这是你们的意思还是母后的意思?”

“当然是母后的意思了。”赵景嘉抢话后,又心虚地看了一眼自家哥哥,“是吧,四哥。”

赵景屹点头,“是这么个意思,不过皇兄大可放心,我们会乔装打扮一番,绝不会叫人看出来的。”

永昭帝将手里的折子往桌子上一扔,沉声道:“这件事等我问过母后再说。”

兄弟俩有点不甘心,但哥哥面前不容放肆,等出了紫宸宫,景嘉扯了扯哥哥的袖子,心虚道:“四哥,要是三哥真的去问母后该怎么办?”

赵景屹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脑袋说:“放心吧,确实是母后想出去走走,你就安安稳稳地跟着我。”

果然傍晚时分,永昭帝去了永寿宫用晚膳,说起下午的事,皇帝问母亲:“可是母亲的意思?”

傅茜妤放下筷子点点头:“我老了,这几年身子骨越发不好了,这皇宫都待了一辈子了,趁着胳膊腿还有劲,我想出去看看。”

永昭帝有些不放心,想着母亲年迈,万一路上出事怎么办。

可一想到自己时不时会带着皇后出门游玩,想着母亲入宫几十年了,连皇宫的大门都出去过,一时愧疚,也就应下了。

“母后想去哪,儿子挑一队侍卫跟着您,好护卫您的周全。”

“这么多人跟着,还怎么玩?”傅茜妤摆手:“你可别折腾我,得让我玩了尽兴才好,再说,你两个弟弟跟着呢,能出什么事?”

“话虽如此,可您也不能任性,要么就让儿子跟您一起出去。”

“贵妃的产期在即,她的身子一直不大好,这个节骨眼上你得陪着,我的儿子呀,你放心吧,如今天下太平,不会出事的。”

如此说定,四月初,傅茜妤便秘密出了皇城,谁也没惊动。

一路上,她跟着两个儿子游遍大靖的山山水水,在皇宫挣扎几十年,从未有一刻如眼下这般安宁。

傅茜妤贪恋江南美景,索性寻了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添置了房产,春来听落花,夏来听虫鸣。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几年,永昭帝顺从母亲的意思并未强求母亲回宫,只派了人在暗中秘密保护。

直到永昭二十八年,正陪着儿子练习骑射的皇帝却突然接到母亲病重的消息。

不敢耽误,皇帝亲自出城将病重的母亲接回皇城养病。

在足足昏迷了五天后,傅茜妤才醒了过来,看着坐在床边的大儿子,傅茜妤虚弱的脸上染上笑意;“你不用上朝吗?围着我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永昭帝捧着药碗坐在床边,明明年近五十,此时却红着眼睛,哭得跟孩子似得,“母后,您不要离开儿子好不好?”

傅茜妤眯眼笑,嗔怪:“你都是做祖父的人了,多大的年纪了还找娘?”

永昭帝哄着母亲笑:“儿子便是八十岁,也要每日喊一声娘才高兴。”

“孩子啊,娘这一辈子生了你们兄弟三人,可最对不起的只有你。”

听着母亲的话,永昭帝捧着药碗的手蓦然攥紧,耳边听得母亲继续说:“你和屹儿虽是双生,但因为你是长子,不足四岁便离开了我,比起你的两个弟弟,母亲亏欠你太多太多。”

“娘,儿子从来都没怨过您,儿子还记得父皇和儿子说过,身在帝王家第一件要学会的就是割舍二字,割舍友情、爱情、乃至亲情,可儿子觉得儿子是幸福的,儿子虽然不是在您膝下长大,可儿子却知道您是惦记我的,您会在儿子下学时的路上静静的看着儿子,儿子生病时,是您在床边悉心照料,您宁愿自己背负骂名也不愿儿子充实后宫,为的就是让儿子能拥有安宁祥和的日子,皇后贤惠,贵妃宽厚,放眼历朝历代,有几个皇帝能如儿子这般逍遥,正因为如此,儿子才能在前朝大展身手,儿子对您只有感激,何来怨恨。”

傅茜妤深深叹了一口气,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好孩子,好孩子……”

说话间,小重孙一路小跑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束刚采摘下来的桃花,举到傅茜妤面前,奶声奶气道:“太祖母,外面的桃花都开了,我陪您去放风筝可好?”

“好啊,只是太祖母身子不舒服,等过几日好不好。”

小家伙慢慢爬到太祖母身边,憨憨地点头:“那太祖母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郧儿想听什么?”

“想听太祖母年轻时的故事……”

永昭帝悄然退了出来,身后的稚嫩的童音渐渐远去,耳边依稀间听到母亲同孙儿说起了她才入东宫时的事情。

所有人都守在外面,直到一炷香后,小家伙再度跑了出来,“皇爷爷,太祖母睡着了……郧儿叫不醒太祖母……”

此时,有花瓣顺着微风吹进傅茜妤屋子,恍惚间,她感觉回到了现实世界……

回到了车水马龙的二十一世纪。

永昭二十八年春,懿德太后薨!

愿岁岁无忧,长安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