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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婉在次日清晨酒醒以后,头痛欲裂,口干舌燥,下意识道:“红穗,红穗,给我倒杯水来。” 喊了半天也无人应,这才想起这不是丞相府,可没有守夜的小丫鬟,只好自己揉着头从床上起来。

陈婉揉着头,艰难地睁开双眼,低头才发现自己连衣服都没换就上榻睡着了,过了一夜衣服全都变得皱皱巴巴。

她也来不及管,实在是有些口渴,上前几步拿了桌上的茶水就喝,一杯凉茶下肚,终于觉得自己缓了过来,才有空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从院里回到床上的,想了半天一点头绪也没有,索性不管了,换了一身衣服,洗漱了一番。

将自己收拾好后,陈婉才察觉到今日有些安静得过分,原来是红穗不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还有点不习惯。

她起身去了耳房,看见红穗跟她一样,歪七扭八地躺在榻上,不仅衣服没换,连鞋也没脱,陈婉不由轻笑出声,上前将红穗的鞋脱下,给她捏了捏被子,接着又转身出了耳房,去了厨房准备早膳。

陈婉正拿了柴火生火,火光照耀在她白皙娇嫩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柔和,她不经意间抬头,却瞧见梁思辙出现在厨房门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扬起一抹笑,手上动作未停,招呼道:“小叔,饿了吗,早膳马上就好。”

梁思辙看着她撩起长袖,弯着腰独自一人干着这些粗活,心疼不已,他快步上前,接过了陈婉手中的柴火,声音带着沙哑,“我来”,说完不由分说地将陈婉拉到了小杌子上坐着。

虽说上辈子在梁思辙的后院养尊处优了那么些年,这些粗活已经多年不曾经手,但她本就出身贫寒,在娘家时自懂事起这些活就是她的,现在捡起来也毫不费力,哪里就干不得了呢,不过看着梁思辙抢着干活的样子,陈婉还是颇为感动。

她笑道,“这些活儿我都是干惯了的,不费功夫,你最近忙着抗敌之事,都瘦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梁思辙还是一副冷冷的样子,低声道着无事,心中却在想要再找个小丫鬟,家里琐事繁多,却只有红穗一个小丫头,这段时日陈婉也跟着事事亲为,着实苦了些。

望着冷冰冰一言不发只顾着添柴火的梁思辙,陈婉心中一阵暖意涌上心头,小叔看着总是冷漠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则内心比谁都柔软。

许是因为她的夫君梁思轶是长子,又从小体弱多病,占据了婆母大部分的精力,无暇顾及他的缘故吧,他总是给人一种淡漠疏离的感觉,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在乎。

但她发现他会在夫君病重时会焦急地为他寻药,在婆母伤心时也会尽力宽慰,更是在她被别人看不起时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这样一个英俊温柔,又才华出众的男子,也不知道被他倾心的女子究竟是个怎样优秀的人,陈婉脑中浮想联翩,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夸赞道:“小叔,你这么优秀,还这么体贴,将来弟妹可有福了。”

她这么笑着,上前揭开了锅盖,将淘洗好的米放进了锅中,又止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接着问道,“小叔,你心悦的女子究竟是谁,你放心,我绝不阻拦你,你就告诉我吧。”说到最后,陈婉的话语中已经带了一丝祈求。

梁思辙透过缭绕的雾气看着她,心中泛酸,他道:“嫂嫂,别问了。”语气低沉又难过。

陈婉被他突然的低落吓到了,她嘴巴张了张,想继续问点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缄口不言,一时间狭小的房间里只听见柴火燃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

“大夫人,你怎么一个人做饭也不叫醒我,我昨晚怎么回的房啊?”红穗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进了膳房,打破了宁静,她一脚踏进了门,望着她心目中谪仙般的二公子此时此刻正在烧火,她懊恼不已,急忙上前去将活儿接了过去。

陈婉在一旁忍俊不禁,红穗见状,嘀咕道,“大夫人,您怎么不叫醒我呢,二公子可是文曲星下凡,怎么能让他做这种杂活呢。”接着又道,“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胡大娘她们可真厉害,诶,对了,大夫人,昨晚我怎么回的房啊,怎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

陈婉也纳闷呢,她也醉得一塌糊涂,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触及梁思辙好奇的目光,她又觉得要是说出她烂醉的事实有些丢脸,索性囫囵应付道:“估摸着是胡大娘她们将我们送回了房。”

红穗没有起疑,而是感叹道:“她们可真厉害,喝那么多呢,也不醉。”一旁的梁思辙见状,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没过两日,梁思辙就让阿弥从附近的农庄里寻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名叫春芽,春芽母亲生了八个,家里小孩多,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听闻是县令府要小丫鬟,而且签的还不是死契,随时可以赎身,欢天喜地地就将春芽送了出来。

春芽也高高兴兴地跟着阿弥走,家里人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一大堆,阿娘自是顾不上她,反正在哪儿都是干活,还不如到那有钱人家去,好歹还能吃饱,于是她提了包袱就出了家门,说是包袱,其实也就只有两件上面姐姐换下来的缝着补丁的衣服。

阿弥领着人径直去了后院,陈婉与红穗正商量着给梁思辙裁两件合身的劲装,他天天在城墙上跟着一起练剑,穿着长衣长袖着实不便。冷不防就见阿弥带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从游廊处走来,她们惊讶地抬起头,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大夫人,这是大人吩咐找的小丫鬟,签的活契,这是契书,您看看。”阿弥上前躬身禀报。

“怎么突然想起来找个小丫鬟了?”陈婉问道,心中却想着家中人口不多,平日里又没有什么事,她和红穗完全忙的过来,再说了,现在正是囊中羞涩之时,这下子又添了一笔支出,这真是……

陈婉也没指望阿弥给出答案,不过是心里默默想着,阿弥却像是看出了陈婉的顾虑,答道:“大人说春芽的月银从他那里出,大夫人不必忧心。”

这下陈婉是彻底闭嘴了,她只好冲着阿弥身后低眉顺眼的小姑娘道:“你叫春芽?”

春芽也不怕人,她抬起头,脆生生地答道:“回夫人,我是春芽。”阿弥是静王府出来的,礼仪规矩像是刻进了骨子里,他立刻纠正道:“在夫人面前,你要自称奴婢。”

他总听红穗在大夫人和大人面前我啊我,早都忍不住想要这样说了,只不过他来梁府时日尚短,又比不上红穗在大夫人面前的地位,所以一直隐忍着,如今正好有这个机会,他也就顺嘴说了。

陈婉却像是浑不在意一般,笑眯眯道:“无事,慢慢来。”她与红穗都是前世随着梁思辙的官位越升越高,府中的下人越来越多,才费了好一番功夫请了嬷嬷来学了规矩。

学的自然是好,但她依然怀念以前无拘无束的日子,所以自重生以来,看着红穗如同以前那般,觉得甚是欢喜,也从未想过要让她早早地就成了那个一板一眼,连笑也不敢大笑的丞相府管事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