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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烬霜反骨上来了。

说这话之前,原本是想要参拜陛下的,但江华琰话毕,她反倒直直地站立在了朝堂之上。

今日她穿了一袭青绿长裙,衣尾宽长,曙光熹微,落在她的裙摆之上,摇曳生姿。

沈淮鹤跪在朝堂之上,身姿端挺,目视前方。

江烬霜抬眸,看着面前怒目圆睁的天子威严,微微扬眉:“儿臣不知做了何事,令父皇这般愤恼?”

“裴爱卿随同你去迎接昌平王,路遭刺杀,为保护你性命垂危,你还不认错!?”

“首辅大人为救儿臣受伤不假,但那些刺客一非儿臣派去,二来他们人数众多,父皇调遣的护卫不足,这才致使首辅大人护驾受伤,儿臣何错之有!?”

“啪——”

江华琰拍案而起!

“你还敢顶嘴!?若非你不能及时察觉埋伏刺杀,裴爱卿怎会受伤!?”

“父皇以为儿臣是什么?”江烬霜句句相迎,“儿臣不过是自小在闺阁内院长大的弱女子,如何能提早得知埋伏一事?”

“你——”

“霜儿!父皇如今也是气急,你怎能出言顶撞父皇!?”

一旁,江别尘左列最首处走出来,厉声制止。

“父皇气急,皇兄也要来指责我吗?”江烬霜冷声,“且不说昨日刺杀昭明也胆战心惊,心有余悸,只说首辅大人即便位极人臣,贵为一国之卿,到底也是臣子!”

“而本宫身为一国公主,人臣救皇室宗亲,本就理所应当,昭明不知错在何处!”

她还是跟三年前一样。

锋芒毕露,分寸不让。

“昭明,即便你这样说,首辅大人的伤也是因你所致,你身为此次接迎昌平王叔的主司,便该由你负这个责任!”

不等江烬霜再次开口,周围的朝臣亦是站在江别尘身后,纷纷指责。

“首辅大人乃我朝中流砥柱,人臣贵卿,如今为救殿下性命垂危,殿下难道不该负责吗?”

“是啊是啊!若不是为救殿下,首辅大人也不会受伤!”

“殿下如今还不知悔改,应受些惩处才是!”

“重罚!理应重罚!”

“……”

那议论声起初还算小,但随着群臣声音响起,那些声音也越来越大,愈发清晰。

江烬霜深吸一口气,微微阖眼。

今日她来这朝堂之上,便也做好了陛下会惩处责难她的准备。

只不过如今被这千夫所指,成为众矢之的,江烬霜仍是感到烦躁。

她的身侧,一直跪在地上的沈淮鹤沉声开口:“启禀圣上,微臣以为此时最紧要的,便是要找出刺杀队伍的凶手,公主殿下昨日遭刺,如今也定是惊魂未定,陛下不应重罚。”

——沈淮鹤站在了群臣的对立面。

站在她身后,替她说话。

这样的情形实在少见,江烬霜的眼中也不觉闪过一抹诧异。

对面的大臣也冷哼一声:“少卿大人何时又肯帮公主殿下说话了?”

“是啊,当年公主殿下做了错事,少卿大人可是参奏折子最多的一位!”

冷嘲热讽,语气鄙夷。

沈淮鹤眉眼清峻,语气沉正:“微臣只帮道义,不偏私心。”

顿了顿,他毫不畏惧地朝众臣看去:“难道各位大人这般针对昭明公主,是存了私心吗?”

一句话,便让那群大臣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够了!”龙椅之上,江华琰冷声开口。

朝堂之上,全部噤声。

那天子一袭明黄色长袍,居高临下地看着殿下的江烬霜。

“那依众位爱卿的意思,应当怎样惩处昭明?”

“陛下——”沈淮鹤拧眉,正欲开口!

“少卿大人!”江华琰冷冷打断,“今日你为了昭明,几次三番顶撞朕,罚你闭门思过三日,想清楚了再来上朝!”

听到天子为他们一众撑腰,那些对江烬霜积怨已久的大臣更加挺直了腰板,高谈阔论!

“应当褫夺封号,贬回白玉京,永世不得入京城!”

“昭明公主三番五次犯下滔天大错,陛下仁慈,将其召回京来,可她竟不知悔改,又犯下这等祸事!”

“微臣以为,应该将昭明公主贬为庶人,赶出长安城!”

“……”

议论纷纷,叽叽喳喳。

晨光带了几分热度,照在江烬霜的脊背上,烘处滚烫的热度。

——江烬霜烦躁无比。

主位之上,那位天子冷冷开口:“别尘,你的意思呢?”

江别尘似乎没想到陛下会提到他。

他正了正身子,轻咳一声,朝着龙椅上的天子拱拱手:“儿臣以为,父皇心慈仁善,将霜儿从那苦寒之地召回,可霜儿……到底本性难移,不知悔改。”

“不如……还是让霜儿,回封地反省吧。”

江烬霜闻言,动了动眼皮。

——江别尘还是沉不住气的性子。

龙椅上,那位天子的神情被十二冕旒的皇冠遮掩,脸色不辨。

不知过了多久。

“霜儿,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江烬霜轻笑一声,正欲开口。

下一秒,殿外便传来内侍慌张的禀报。

“启、启禀陛下,殿外首辅大人求见!”

满堂朝臣闻言,皆是一惊!

明堂之上,江华琰微微蹙眉:“快快请进来!”

“是!”

其实也没等多久。

裴度一袭大红官袍,脸色苍白,神色虚弱地走到大殿之上。

他迈的四方步,端正清雅,但今日的步调却略显焦急。

即便身体虚弱,男人依旧端挺身姿,如同挺拔的松柏,清贵冷矜。

“微臣参见陛下。”

男人想要参拜天子,却被江华琰忙声制止:“好了好了,裴爱卿你伤势未愈,怎么来这里了?”

裴度站在江烬霜身前,半个身位将她挡在了身后。

距离太近,江烬霜甚至能够闻到他身上的药香与血腥。

——应该是来得太急,伤口裂开了。

“启禀陛下,微臣特来奏禀,请陛下治罪于微臣。”

“治罪你?”江华琰皱了皱眉,“裴爱卿护驾有功,何罪之有?”

裴度躬身:“微臣惶恐,微臣临行之前,曾向陛下立誓,会保护昭明公主与昌平王殿下,但微臣食言了。”

“哦?”江华琰冷声,“裴爱卿护了昭明性命,昌平王也顺利回京,哪里食言了?”

“回陛下,其实早在回京途中,微臣已然得了消息,早知会有刺客在途中埋伏,可微臣想要一网打尽,便铤而走险,让二位殿下身处险境,险遭不测,是微臣自负,理应受罚!”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众大臣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江华琰脸色也不好看:“裴爱卿,你所说可是事实?”

“陛下明察,微臣不敢欺瞒陛下,是微臣一己私利,才使得两位殿下遭此无妄之灾,微臣惶恐不已,恳请陛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