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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江南连日下雨,阴云密布。

江南司家位同皇商,但也总有那么一些不识趣的,妄想以卵击石,蜉蝣撼树。

那一日,有几个不长眼的当街将我掠去,说是要给那位司北桓家主——也就是我的父亲一些颜色瞧瞧。

实在蠢得可以,掐算着时间,不等他们走到这条街头,便能被司家的暗卫砍下头颅来。

确实没等他们走完那条街。

但出手救我的,并不是司家的暗卫。

“江南司家的司宁先生,原来生得这般漂亮呀?”

我抬眸,循声看去。

——一连几日的阴雨天,终于晴了。

司家势大,又与先皇交好,当今皇帝江华琰心中忌惮。

父亲不欲理会朝堂中事,是以,我也不曾有入仕为官的想法。

父亲说,江南就很好,足够我终老一生。

殿下救下我时,在司家待过一些时日。

我听闻过这位昭明公主的旧事,据说是为了替当年那位意图谋逆的睿阳王求情,这才被贬出了京城。

都说这位昭明公主作恶多端,坏事做尽,但在我看来,殿下也不过是稍稍顽劣一些罢了。

——那很好。

我有心疾。

司家的那些大夫,不客气地说,便是比之御医也不遑多让。

加之司家有些祖产,用些珍稀药材吊着,我也活到了弱冠之年。

只是那一日,大夫再来为我诊脉,看着我的脸,不住叹气。

“公子福薄啊。”

他只说了这样一句。

父亲怪大夫说得晦气,将人请了出去。

但我分明看到,他转过身去时,眼尾红了一片。

我又咳嗽几声,笑着安慰他:“父亲,孩儿现在还没死呢,您哭得太早了。”

父亲便又要骂我。

深夜时候,我坐在庭院之中,毫无睡意。

我怕死吗?

我想,我应当是怕的。

倒不是因为父亲告诉我,如今司家只剩我这一脉。

而是我总在想,若是我能康健肆意地活过这一生,应当也算是不虚此行的。

那晚,殿下翻过院墙,高坐在那红墙青瓦之上。

月色皎洁,蒙了她一身的轻纱。

“司宁,随我去京城吧?”

我抬眸,又朝她看去。

殿下很神奇,她来江南这几日,每每开口,总能吸引我的视线。

她笑,眉眼弯弯,挑眉看我。

我便也笑,并不问她是如何翻过重重阻碍与家丁,来到我这里的,只是问她:“殿下不是被贬白玉京了么?”

如何回京呢?

她却扬了扬眉骨:“司宁,我想去的地方,没人能拦住我。”

顿了顿,她说:“去了京城,我为你找来那位医圣,治你的心疾。”

我笑:“殿下,没有人能治在下的心疾。”

“司宁,你说了不算,”她言语狂妄又张扬,又用拇指指了指自己,“我说了才算。”

我忘记,那一晚我们究竟聊了些什么。

我只记得,月拢梢头,我看着她,道了声“好”。

父亲自然是不同意的。

我身体不好,若是在江南养病,可以多活些时日,但若是长途跋涉,偏要去长安城,便生死难料了。

“你不要信那个昭明公主浑说!她那顽劣的性格,且不说能不能找人医好你,谁知她是不是存了心思,想要用你来要挟我们司家!”

我看着父亲:“可是父亲,我想试试。”

“胡言乱语!我看你就是被她花言巧语迷昏头了!”

许久。

跪在了他面前。

我笑着,向他磕了一个响头:“父亲,我信她。”

我从书中得知,那长安城与江南的繁华便又不同,江南多柔,京城重势。

万国衣冠,金铺屈曲,市列珠玑,钟鸣鼎食。

那样的风光,今生我也想亲眼看看。

殿下那边得到旨意,先走一步。

我临走前,父亲来送我。

他叹了口气,却是无奈道:“你应下她的邀请,没有私心?”

我笑:“父亲,想什么呢?”

父亲便又摇摇头:“听说京城那位首辅裴度,曾是她的心上人,当初为了他,连朝廷命官都杀过。”

我脸上的笑意凝住。

眯了眯眼,却也仍是勾了勾唇:“父亲也说了,那是从前。”

应当是有私心的。

只是我极少会去思索这件事,也刻意掩饰掉了那份所谓的“私心”。

我本漂泊无根,没有明日的病人,说这些事情,实在不合适。

殿下对我说,她想为睿阳王殿下翻案。

我说:“那便翻。”

江南司家这点地位,在京城还是有些作用的。

我不介意做殿下的倚仗,甚至不介意做她的垫脚石。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我做这些,能助力殿下,便也算有用。

所以,那日宫宴,我抿了一口酒,笑着看向那位光风霁月的首辅大人。

“是吗?可是殿下跟我说,江南很好,若是有机会,她想在江南终老。”

我承认,这些话说出口时,我带了几分炫耀的成分。

那位能在十几位言官面前面不改色,侃侃而谈的首辅大人,却因为这一句话,面色冷肃。

——实在有趣。

世人皆说,这位昭明公主坏事做尽,为非作歹,可在我看来,殿下对感情之事……很是迟钝。

后来,殿下与他,在白玉京成了婚。

我带着司家近半数家财,去给她当了贺礼。

殿下不肯,非要送还回来。

我却只笑说:“殿下,这是父亲的意思。”

江南司家的规矩,家主与主母,各打理半数家产。

——这其实是父亲的私心。

也是我的私心。

“殿下,在下希望,您过得很好很好。”

——她终未在江南终老。

是以,带走了江南许多许多年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