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底下正在努力攻破正阳门的官兵耳力惊人,循着那若有似无的尖声呼喊朝头顶望去。
“太子,您瞧,城楼上头,挂了个姑娘。”
被唤作太子的男人身骑一匹高大油亮的黑马,马头上拢着防护铁面,男人手持长枪,高坐马背,身着暗红底袍,金黄甲胄,发辫拢在脑后,高束于顶,皮肤呈麦色,蜂腰猿臂,五官不算精巧,特别是一双厚唇,比中原男子粗犷许多,好在眉眼也更深邃些,看起来竟有另一种和谐。
他顺着手下人的目光,抬头看。
“她在喊什么?”
手下凭借过人的耳力,努力分辨,终于听清了些。
“她说,她是长公主,让人救她……”
萧太子意外地挑眉,“去,把她救下来。”
手下一愣,“太子,咱这趟来,可不是……”
萧太子脸色一冷,不悦地扫他一眼。
“你当本太子是没见过女人的土鳖?只有何越那种蠢货才会死在女人手上!这女人既然是长公主,我们抓了她,就多了和大成谈判的筹码……”
手下恍然大悟的点头。
“你还不快去!?耽误了事,我拿你炼人油!”
手下不敢再说话,立刻领命驾马往城楼入口的方向去。
萧太子刚一入城,便听说了何越攻陷公主府未果,反被虐杀的新鲜消息。
他一方面为这个废物感到不齿,一方面又确实震怒。
何越到底是他们西陵的勇士,竟然折在区区一个公主府中!?
这头城门上又挂了一个长公主。
这大成哪来那么多公主?!
他不信邪,两个公主,他都要会会。
萧太子这次领兵,带了足有十万精兵,本以为有何越做内应,攻破皇城应该绰绰有余。
却没料到,这场战役里竟然还有一支队伍!
居然是东离人!
他们也想过来分一杯羹不成?
萧太子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打的究竟是谁,只是他的部族现在占领上风,令他暂时安心下来。
等到手下扛着夏书音小跑到他面前,然后将女人扔在地上,痛得夏书音哀叫了两声,萧太子终于提戟上前。
他用枪头撩开夏书音蓬乱的头发,被那张脸惊艳了一瞬。
虽然眼前的女人狼狈不堪,但是他这样毒的一双眼,在西陵就已经阅女无数,现在才承认,天外有天。
他在打量夏书音,夏书音也在打量他。
她看着这群陌生的官兵,大抵明白他们不是自己人。
不过,那又如何?
只要能保命,她什么都能接受。
感觉到男人眼中的惊艳,她心里便有了底。
她跪作一团,佯作惊恐,脸上泫然欲泣,任何男人见了都会为之驻足。
“你们……是什么人?本宫是大成公主,本宫的兄长是大成国君,只要你们放了我,我皇兄会重赏你们……”
她一哭,脸上有泪水流过,脸皮就痛得撕心裂肺,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做出龇牙咧嘴的狰狞表情,吓退潜在饭票,只能咬牙忍着,尽力维持脆弱无助的落难美人的人设。
萧太子却笑了,他开口,是带着口音的中原话,虽然不标准,但尚且能听懂。
“本太子不懂,同样是公主,你和宫外那位凶悍的女夜叉,怎么完全不一样?你们是亲姐妹么?”
夏书音从他这句话里获取了两个重要信息。
一则,这个男人是太子!
哪里的太子?
她对地理风土完全不了解,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其实不大能区分种族和国别。
但是既然他没有生的一双裴衡那样的琥珀眼,那必然不是东离人。
管他呢!哪里的太子都行,她管不了那么多!
二则,此人口中的女夜叉,一定是魏福音那个贱人!
他见过魏福音了?!
他有没有一刀杀了她?
夏书音显然对这个问题更感兴趣,于是试探着问,脸上还要装出关切担忧的模样——
“你们……把她怎么了?”
那太子提起这个就冷笑,脸色也没有方才柔和了,透露出阴狠表情。
“她杀了本太子的内应,好一个毒辣的女人,挑断了何越的手脚筋,还阉了他的……”
夏书音眼睛圆睁,突然觉得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何越那狗贼,就该死的这样惨,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那你……替他报仇了?”
夏书音颤抖着嗓子,以为今晚就要喜迎两个好消息,简直双喜临门!
可是萧太子却误以为她担心自己的姊妹,好脾气地弯腰凑近,一手拍了拍她冻僵皴裂的小脸。
“放心,小美人儿,本太子暂时还没碰上那个女夜叉……你们是姊妹,本太子看你就挺惹人疼的,所以你才被人欺负,吊在那城楼上吧?”
夏书音眼眸中闪过一抹浓烈的不甘,又迅速耷下眼皮,口中呜咽起来。
“你别杀我……只要你不杀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这话要是还听不懂,那便枉为男人了。
那萧太子简直骨头都酥软了!
真真是我见犹怜啊。
他抬手替她擦眼泪,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亲,强忍着心猿意马,提醒自己作为西陵太子的威严和体面,才没更多动作。
“啧啧啧,真是可怜的小美人儿,放心,本太子舍不得杀你……”
“不过,你那个姊妹,”他嗓音阴戾,面色沉冷,“本太子总要让她付出代价……”
“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偿命。”
夏书音心中畅快,低着头压低声音,尽量不表现出兴奋。
“她若是当真做了错事……太子请便,只是,一定要给她留一具全尸啊。”
反正看现在的形势,她估计,魏谦已经死了。
魏霖那狗贼要当皇帝,她不如跟着这个太子走,走之前,自然要亲眼看到魏福音死,才算痛快!
“哈哈哈!那是自然!美人儿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太子会给她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