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幼时自己偷偷溜入父亲书房，瞧见父亲时常看着那幅画发呆，有一次她还瞧见父亲看着那山海图落泪。
父亲常说，这山海图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
日后是要送人的。
她曾问起要送谁，父亲笑着不说话，被她追问得烦了，父亲方才说，等一个少年长大了，要送给那个少年。
可当她还想要追问，那少年到底是谁的时候，
父亲再不会多说什么。
索性只能作罢。
“淑敏县主，我虽然不能帮你去取贤王妃的性命，不过我可以用一个条件同你交换，也算是我送你的新婚贺礼了，如何？”
赵云珠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含着深意的笑容来。
见宋淑敏虽然没有说话，可她的神色明显有些动容。
“贤王没了军权，本就对太后不满，若是先帝还在，贤王又如何会丢失兵权？”
她审视着宋淑敏，“先帝是中毒而亡！”
宋淑敏大惊，没有想到能从赵云珠口中听见这么炸裂的消息来。
“什么？”她垂下眸子，理了理思绪，“赵云珠，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赵云珠耸了耸肩，信心十足，“我知晓是谁给先帝下毒，如果贤王知晓这个消息，对你自然会另眼相待，日后若是……”
余下的赵云珠便没有明说了。
如今柳家扶持新帝，可就算如此，眼下朝堂中的局面本就不稳。
虽然贤王被夺走兵权，可柳太后也不敢让贤王前往封地，只能将他困在长安，可贤王哪里甘心？
他在暗中的绸缪布局，只怕如今朝堂中多半的官员都已暗中同贤王交好。
毕竟如今边关不稳，贤王迟早要领兵出征。
到那时，这皇位，还说不定到底是谁的。
宋淑敏早已有了野心，这才同贤王半推半就结盟。
“淑敏县主，我手中的消息，对贤王很有用处，那是他能同太后用兵权谈判的筹码，我想要的，只有那幅山海图。”
“淑敏县主，你想好了，带着东西同我交换。”
赵云珠说完就离开了。
宋淑敏呆坐在喜榻上，心中久久没有平复。
赵云珠并未去贤王府凑热闹，反倒去了街上闲逛。
安王秦宗之眼巴巴在贤王府等着赵云珠过去。
……
“云珠？”
赵云珠正走在街上，瞧见不远处熟悉的身影，她身子微微僵住。
杜明安一身银灰色长衫，面容上多了几分憔悴。
“杜大公子今日没去贤王府吃酒？”
赵云珠看着已快步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年，行了一礼，既然没办法避开，索性坦然笑着面对。
除了心底那一阵绞痛，让她惊醒自己现下的身份。
杜明安神色怅然，苦笑一声，“我如今的身份，哪里能去贤王府凑这热闹呢？”
似乎生怕将自己的失落带给她，他满含歉意，“不如去松香阁坐坐？”
赵云珠迟疑了片刻，到底不忍心拒绝，“好。”
松香阁在长安城北面，因着靠近护城河，景色极为优美。
小厮瞧见二人，怔愣着，不知现下也应如何称呼。
“还是老地方。”
杜明安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
小二笑着接过，没有多言，将二人请入了后院落地窗的雅间内。
从前杜世子同赵大小姐还未成亲的时候，二人常来他们这里吃茶。
有时候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
松香阁的茶点最为出名。
小二将人带入雅间，吩咐人端了从前杜大少爷常点的吃食来。
看着满桌熟悉的糕点，赵云珠同杜明安四目相对，陷入沉默。
“回来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来这里。”
杜明安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在眼前细细打量，离开长安三年多，如今归来，这长安到底不是他从前熟悉的长安。
他无奈笑着摇头，最终将糕点送入口中。
“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赵云珠害怕来这里，那些美好的时光在记忆里挥之不去，她不敢来，生怕那些好不容易被尘封的往事再度被人提起来。
又是一阵沉默，二人看着河水岸边的那一株松柏，它好像还是从前的样貌，几年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你在永安侯府一切还好吗？”
赵云珠不敢看他，声音极轻。
“我母亲的死，我不会原谅的。”杜明安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
“嗯，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赵云珠坦然看向他，“杜哥哥，既然此生注定做不了夫妻，那我们就做兄妹吧，我不愿意失去你这个兄长！”
杜明安沉默地看向她，久久没有回答。
叫他如何能接受？
心底似乎有一头猛兽一般，“云珠，等我拿回属于我的世子之位，我再接你回去好不好？先前是老天捉拿，才叫我们分别，如今我回来了，等我有能力了，我接你回家，让我好好照顾你，好吗？”
“杜哥哥，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从前还未成亲的时候，她唤他杜哥哥，后来成亲，她唤他明安。
“云珠，我们可以回去的，我不想失去你，我们明明两情相悦，拜过天地。”
“杜大少爷，回不去了，你也早些放下吧，我不会离开安王的。”
赵云珠见杜明安情绪有些激动，立马改了称呼。
杜明安眸底的悲伤一闪而过。
他颓废地垂下头，自嘲苦笑着，“是我，都怪我，要是三年前……”
“杜大少爷，过去的事情，你也早些放下吧，就当从前的我们早已死去了，我希望杜大少爷做回从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回到真正属于你的战场。”
赵云珠望着他，郑重说着。
如今朝中对于杜明安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他的世子之位已经被父亲过继的二叔家的堂弟夺走。
且如今永安侯府世子妃又是柳太后的侄女。
柳家同如今的杜世子捆绑在一起。
况且杜老夫人本就宠爱二房。
就算永安侯爷如何想要自己儿子拿回属于儿子的世子之位，如今都已是极为艰难的。
“杜大少爷，与其困在过去回忆里，不如勇敢去面对当下的困局，早些寻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
“云珠，多谢你了。”
杜明安唇角溢出苦涩笑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