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与朗月俩人象征性地相互道声好后,朗月随即便连拉带拽地将庄晓梦拉回了病房。
朗月在衣柜里整理庄晓梦衣物,庄晓梦就抱着电脑处理自己的事情。她刚拿到手机时,只见屏幕上有好几通未接电话,除了黍稻和郗睿淇,就连朱颜这个平日里因看她不惯而甚少联系她的人也有一通未接来电,可里面唯独没有林樾归的电话。本就对他不抱希望的庄晓梦也并未感到有多失落,就兀自画起稿来。
朗月将所有的物品都收拾完毕后才来到庄晓梦身旁。她“啪”地一声将庄晓梦的笔记本电脑合上,若不是庄晓梦手收的及时,此刻怕是要多一个骨科会诊。
庄晓梦不解地看向朗月,说:“你别捣乱,我还剩一点儿收尾工作。”。严肃下来的庄晓梦,没了方才的少女气息,倒平添了几分霸气;然而,她说话的语气却极为宠溺。
朗月没有理会庄晓梦,自顾自说着:“对不起......我昨天态度不好。”。
庄晓梦还以为是多大的事,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听闻此,只轻叹一声说:“难得听你跟我说对不起,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断绝关系了。”。
对于庄晓梦的调侃,朗月并不在意,她说:“书店那件事,我其实是想等自己做出成绩以后再跟你解释的。今年放寒假我回去跟那个阿姨见了一面,她说自己准备开一家书店,开在市中心,问我有没有闲置的书;我想着马上就是期末考,同学们还有学生肯定也有很多爱看的课外书,就趁他们毕业之际用自己存的零花钱去收集了很多二手书。你放心,在这之前我就已经跟那个阿姨打听清楚了。我收集来的书放在她的书架上,她会按量、营业额,每个月给我几百上千不等的租金,如果有人想买的话也可以把它们打折卖出去。我只是想用自己的能力赚点儿钱,我不想你再这么辛苦了......”。
庄晓梦第一次从朗月口中听见这段抒情的话,一时有些不可置信。在她的眼中,朗月一直是一个性格内向,又有些冷漠、叛逆的孩子,她从未想过要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也从未幻想过有朝一日能真的得到她的认可。所以当朗月的温暖真心实意涌向她时,她又会感到宠若惊。
庄晓梦思考了片刻,这才说道:“你很相信那个阿姨吗?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朗月见庄晓梦没有反驳,突然信心倍增解释着:“就是买下我们房子那个阿姨,她不是把我们家打造成了怀旧咖啡店吗?这次她说想开书店,问我有没有多余的书,我就想到了这个计划。”。
庄晓梦这才反应过来,随即谨慎说道:“你自己看吧,我相信你。但是那个阿姨,她之前没有缘由买下你家房子,之后又对于你私闯民宅的事毫不在意;说真的,我很难不怀疑她的动机是什么。”。
朗月无奈道:“你放心吧!我一个学生,身上既没钱也没什么名,她能骗我啥。这就是一种合作互惠的赚钱方式,大家都有利。”。
庄晓梦知道自己不能再替朗月解决所有的问题,只要她做的事无伤大雅,她都不应该这样随意插手,便只能选择默认;并且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转眼时间就已过半,朗月从庄炎那儿拿了饭卡,去食堂买了饭菜回来,此时病房内三人都聚在一起,正吃着午饭。由于病房内还有一位病人,所以庄炎将庄晓梦床边的帘子拉上,这样就给三人制造出一个独立的空间出来。
“朗月,下午你陪晓梦去做检查,我有台手术,走不开。乐乐明天来看你,她今天晚上到家,我觉得太晚了,就让她明天再来。”,庄炎坐在庄晓梦右侧,一边吃一边看着朗月说道。
朗月坐在庄晓梦左侧,乖巧地点头附和。庄晓梦见状,只好默许,因为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惹恼庄炎,尤其是关于她住院这件事。
很久没有如此充足地睡过一觉的庄晓梦,因为这两天闭眼的时间太多,所以午休她只睡了半个小时就再也睡不下去了。朗月在陪床上休息,庄晓梦就起身为她拉上窗帘,避免她被太阳直晒。庄晓梦的动静很小,小到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她走出了病房。
庄晓梦来到隔壁病房时,洛阳因为化疗后的不适,一直难以入眠,所以正独自拿着一本书在看。其实从庄晓梦进门的那一刻,洛阳就已察觉,只是她依然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并对庄晓梦的幼稚行为作出相应的反应,就好像真的被庄晓梦吓了一跳说着:“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庄晓梦反倒是像得逞的小朋友一般,笑得合不拢嘴,她说:“你在看什么?这么投入。”。
洛阳将手中的书本合上,封面上写着《悲剧世界》。庄晓梦皱了皱眉,随即将眼神移向别处,她说:“人生充满了悲剧;你要真想看,改天我把自己的经历写一本书让你看个够。”。
洛阳微笑道:“你用悲剧定义自己的人生?那你哥哥和刚才那个妹妹又是什么。”。
庄晓梦思考了一会儿,说:“他们是不被定义的。我的剧本是一个悲剧,但他们不在我的剧本里。”。
洛阳不说话,将书本合上了。庄晓梦见她不再继续看书,就在一旁说着:“你为什么不看了?我不跟你说话,我就想过来坐会儿。”。
洛阳将书放进床头柜里,右手轻拍着她的床沿,示意庄晓梦过来坐。庄晓梦二话不说就坐了过去,洛阳这才说:“你站在旁边我也看不下去,总觉得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庄晓梦得逞的笑脸冲洛阳说道:“你真聪明!我就是想找你说说话。朗月还太小,我说的话她听不懂;我哥太严肃,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洛阳只看着庄晓梦不语。庄晓梦继续说:“你有什么想做却没有做的事吗?当然!除了跟你的暗恋对象告白。”。
洛阳将庄晓梦的话认真思考了一番,随即说:“我想给自己纹个身,但我又觉得这样做不合适。我的道德观不允许我做这样的事情。”。
庄晓梦双手抱胸,说:“你就是被规则束缚太久,忘记了自由的味道是什么。纹身怎么了,你又不当官儿。再说,以你的情况也当不了官儿。”。
洛阳一听,怔愣的双眼片刻后才发散出笑意道:“你这么说话,不怕别人骂你吗?”。
庄晓梦嘴角一弯,继续说道:“是你就没关系。我知道你不会骂我,你喜欢跟我说话。”。
对于庄晓梦的自信,洛阳并没有觉得不妥。也不知为何,她就是对庄晓梦有着与常人不同的偏袒和喜爱。洛阳没有接下庄晓梦的话,而是问起她的病况,庄晓梦则不痛不痒地回着:“胃癌,这次约莫是转移了。他们不告诉我,但这是我的身体,哪里有不舒服我比他们更清楚,只是我装作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是相互欺骗着,谁也不想让对方感觉出一点点的负担。”。
洛阳不太懂这样的情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对她来说,这些为彼此考虑的情况永远都是奢望。
“你为什么又来打扰洛姐姐。”。庄晓梦和洛阳说话的间隙,朗月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洛阳微笑着答道:“没事。我们就是聊聊,说说话。”。
庄晓梦被朗月拿捏住,只好听从她的话与她一同下楼去检查。一个下午的时间,她们只做了仅仅两三项检查,因为排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庄晓梦突然有些不耐烦了,一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久,二是因为人山人海,嘈杂的氛围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烦躁不已。好在有朗月在一旁安抚,否则她定是要逃走的。
晚上,庄炎和朗月都回了家,庄晓梦一个人很是无聊,就将自己的贵重物品收拾好后,再次来到洛阳的病房。此时是夜里九点,洛阳早就吃过晚饭,正在输液;因为洛阳没有家属,庄晓梦就充当着她的临时家属,为她仔细照看着液体情况。
可能是刚刚做了化疗的原因,洛阳的精神格外的差,加上有庄晓梦在一旁陪伴,她躺在病床上很快就放心大胆地睡了过去。庄晓梦无甚好玩的东西,就对着洛阳床头的病例信息仔细研究了起来。
洛阳才二十六岁,但她却有着比庄晓梦更加成熟的外表和心态,有时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无一不在凸显她的成熟。洛阳患的是乳腺癌,此番是复发后的再次化疗。洛阳很瘦,个子比庄晓梦还要矮小,但她的眼睛能蕴藏万物,是宇宙般的洪大。
洛阳睡的很浅,没一会儿就会醒过来,当她看清身旁的庄晓梦后,才会放下心来继续睡。庄晓梦将自己的电脑抱了过来,洛阳在一旁睡觉,她就在另一边查看资料,因为图书馆的设计她还没有想好。
庄晓梦本身学的就是建筑设计,装修设计她并不是很在行。朱颜只因知道庄晓梦在国内一次装修设计大赛上拿过奖,就拼命向甲方推销她有多优秀;其实庄晓梦只是因为本科时期需要赚钱,为了生计才苦学了装修设计。
洛阳的输液针早已被护士拔走,或许是因为昨晚睡的太多,庄晓梦一直到洛阳再次苏醒过来也没有半点困意。洛阳看见坐在角落认真查找资料的庄晓梦,忍不住叫道:“你在看什么?”。
庄晓梦知道洛阳醒了过来,这才抱着电脑来到洛阳床边,她将自己的电脑正对着洛阳,并向她解释着:“这是我们下个项目的设计图,你觉得怎么样?”。
洛阳眼神中流露出不一样的惊喜,是一种自豪的惊喜,她说:“你是室内设计师吗?真厉害。”。
庄晓梦也不谦虚地回道:“嗯,我也觉得自己很厉害,但我是建筑设计师,比室内设计多学了很多东西。”。
洛阳淡淡一笑,她已经习惯了庄晓梦这种自夸方式;或者说,她白日里对那个小姑娘的长辈范儿,在她这儿完全销声匿迹了。
庄晓梦突然转过头看向洛阳,并对她说:“你呢?你是学什么的?”。
洛阳犹豫了许久,才吞吞吐吐地答道:“我是学美术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画手。”。
庄晓梦说:“叫画家!洛大画家!国画?还是......”。
庄晓梦没有继续说下去。洛阳听闻,淡淡地说了一句:“国画。我喜欢画山水,但是美术生太多了,所以我的画就不起眼了。”。
庄晓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画吗?我也喜欢山水画,但是我自己画不出来那种感觉。”。
洛阳微微笑,答道:“在家里。下次吧!下次我们还能再见到的话,我送你一幅画。”。
两个女生一直聊天到深夜,庄晓梦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就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病床上。第二天,庄晓梦是被一个陌生的声音给叫醒的。叫醒她的人是值班的护士,护士说要给她量生命体征,没过多久,朗月和庄炎就一起到了。
八点半,查房时间到了,庄炎同她的管床医生打了声招呼就先行离开了;这是庄晓梦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管床医生。那是一名女医生,看起来和庄炎差不多大;她见到庄晓梦时,表情很是温和,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的亲戚那般,柔声对庄晓梦和朗月说:“你的检查报告还没出来,待会儿我看了再来告诉你。因为你的手术不是在我们这边做的,所以我需要结合报告再仔细研究一下你的治疗方案。只要没有感觉不舒服,就不用担心!有问题你随时让他们来叫我就好。”。
庄晓梦礼貌回道:“好的,谢谢医生!麻烦您了。”。
说完,女医生便带着她的一众“跟班们”离开了庄晓梦所在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