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总!”,一个呼喊声自庄晓梦身后传来,她转过头看去,竟是荀修亭。他面带笑意,仿佛在看笑话一般不停地冲庄晓梦挥手,并示意她坐过去。
庄晓梦左右环视了一周,发觉右侧有一个两男一女围坐的地方还余一个空位,为不让荀修亭看笑话,她便毫不犹豫来到那三人所在的位置,并礼貌询问道:“请问,我可以坐这儿吗?”。
三人抬头看了一眼庄晓梦,随即皆面面相觑,神色有些慌张地,只见其中一名男子吞吞吐吐道:“额,那个,我们这儿已经......”。
“哦,我们这儿有人了。不好意思,庄总,要不您再看看别的位置吧!”。那人话还没说完,坐在他身旁的另一名男子便抢先说道。
庄晓梦见三人盘子里的饭已经吃到一半,若真有人恐怕不会吃的这么快吧!但转念一想,或许人家确有难处,便浅笑一声,转身走向别处。这时,在庄晓梦身后突然空出一个位置,她缓缓看去,只见空位对面坐着的是舒悦。于是,庄晓梦便走到舒悦正前方,向她问道:“这儿有人坐吗?”。
舒悦头也没抬,低声说道:“坐吧!现在只有你敢坐这儿了。”。
庄晓梦不解,舒悦以往待她总是笑脸相迎,即便天塌下来她也不会改那满是笑容的模样,今天倒清冷了许多,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有人欺负你了?”。
舒悦摇摇头,依旧只顾埋头吃饭。她吃的很快,就好像有无形之人在身旁催促一般,还没等庄晓梦喝完碗里的汤,舒悦就匆忙之中拿起自己的餐盘起身离开了。
庄晓梦看着舒悦离开的方向,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才转而解决自己盘子里的饭菜。可忽然之间,只见餐桌上突然多出另一份餐盘;庄晓梦抬头看去,是她方才没有搭理的荀修亭。
荀修亭依旧面带笑容,在庄晓梦对面坐下后,缓缓说道:“庄总干嘛躲着我呢!我是好心,看你一个人在大厅里转那么久也没有位子可坐。”。
庄晓梦冷笑一声,道:“谢谢!恐怕你只是想看我笑话吧!这两天大家对我的态度总是奇奇怪怪的。难不成你在大家面前说了什么影响我形象的话?”。
荀修亭见庄晓梦还能跟他开玩笑,便赶紧回道:“庄总可别诬赖好人。你最近总不在公司里,项目也被搁置下来,大家对你有些成见也很正常。本来你就是刚来,第一天还给了大家一个下马威,舒悦又打着你的旗子在项目部指挥他人做事,本来被别人指挥的人突然站起来指挥他们,谁心里也会不高兴吧!”。
庄晓梦抬眼看向荀修亭,道:“我虽然请了假,但是公司里该解决的事情我每天都抽时间解决了,这有什么可不满的。我也没耽误项目进度啊!”。
荀修亭继续说:“你是解决了没错,可他们没有看见啊!他们觉得你就是个甩手掌柜,任务安排下来后人就不见了,关键时刻要找你又找不着人。大家连续加班,可你总是在解决自己的私人问题,心里难免有不平衡。”。
庄晓梦歪着脑袋,眉头微皱,笑道:“什么时候我做事还需要让他们看见了?到底谁是领导啊?我打工的时候也没见天天盯着领导不放啊!”。
荀修亭见庄晓梦突然抬高音量,便赶紧解释道:“你冷静点,我也没说你有错啊!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刚来,最重要的就是和同事们搞好关系。你看大家都不待见你,这又是何必呢!”。
荀修亭的话刚说完,只见庄晓梦看也不看他一眼,站起身就从他身旁走过。从食堂大厅出来,庄晓梦径直走向楼下小花园,在一处于荫蔽地段的座椅上坐下,然后长舒一口气,开始沉思发呆。
时间过了很久,从庄晓梦眼前经过的人也开始逐渐减少。只听荀修亭的声音继续在庄晓梦耳边响起:“怎么?一个人跑这儿生闷气来了?”。
庄晓梦歪着脑袋吹着秋风,不曾张望荀修亭来时的地方,“你怎么阴魂不散似的。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荀修亭在庄晓梦身旁坐下,说:“咱俩也没有熟到这种程度,我又为什么一定得是看你的笑话?你这人怎么总对我小肚鸡肠的?我是看你人还不错,好心劝告你几句。”。
金色的光线穿过树叶打在荀修亭脸上,随着秋风瑟瑟,树叶开始不停摇晃,那凸显在他脸上的斑驳影子也还是游移不定。庄晓梦回过头来,见荀修亭仿佛天生就是一副面带微笑的模样,这才说道:“因为你给我的第一印象不好;虽然我已经知道你迟到的原因,但你在会议上怼我的样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人不错?就因为我向你道歉?”。
荀修亭不解释,淡淡的模样,缓缓说:“有空多和同事们聊聊,了解一下他们的想法。我们本来做的就是创意碰撞的工作,你不跟他们碰面,只发一堆任务下来,他们就是有再好的想法也无处发挥,自然就不待见你了。你得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领导到底值不值得他们跟,能不能让他们在这条路上走的更好。”。
荀修亭的声音在微风中传进庄晓梦的耳朵;她看着荀修亭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人也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令人讨厌。他对待任何事情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解和解题方法,还会不厌其烦的将这些方法分享给需要的人,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领导。
午后,蝉鸣声悠悠,金色的光芒依旧覆盖着整个大地。庄晓梦正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时,兰宇突然来到门口,他轻敲着庄晓梦办公室的房门,然后走上前来说:“庄总,这是物资部近几年来的所有数据。还有,财务部......”。
在兰宇汇报完一系列工作后,正要离开之时,庄晓梦突然叫住他,道:“那个,兰宇,等一下。你跟大家说三点的会议室延迟到四点,项目汇报完成以后他们就可以下班了。”。
兰宇愣了愣,然后回了句:“好。”。
整场会议下来,庄晓梦只字未提始终注视着屏幕上的项目内容。她一直在思考荀修亭说过的话,也在斟酌着自己是否对项目的同事们要求太过严厉,但见项目完成的如此出色,她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所以,会议结束时,庄晓梦趁机向众人解释:“伙伴们,这个项目截止今天为止,我们已经圆满完成了!大家可以给自己鼓鼓掌,祝贺一下!”。
然而,庄晓梦说完这番话后,会议室内却是静悄悄一片,并无半点掌声响起!有的只有众人脸上疲惫又厌烦的神情,和无动于衷的模样。许久,才听闻一处响亮的掌声自角落传来,是兰宇和荀修亭,随即阵阵稀稀拉拉的掌声才逐渐连成一片。
庄晓梦看着台下无视她的一众人,又看了看角落里冲她微笑的荀修亭,然后理了理自己的思绪,缓缓说道:“我知道,这段时间我确实极少呆在公司里,大家可能对我有些不满的情绪。但是,我想问问大家,你们做策划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是单为了我庄晓梦一人,还是真的想为这个项目出一份力?我的前身是一名建筑设计师,单论加班的时间,我应该不比你们在座的任何一个人少。当然,我也不是为了来跟你们比惨。这个项目是大家合力完成的,我不会一个人独揽这份功劳,只是你们似乎对我有些误解,觉得我只是一个空架子,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管理者。”。
“难道不是吗?说实话,你来到我们项目部,整天除了给计划就是交代任务。我们加班的时候看不见你,项目完成的时候你就出现了。不过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向别人炫耀自己参与一项多么了不起的项目;可这是我们苦熬了几个月才完成的,你参与了多少?我们对你不满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在我们所有人心里,荀主管才应该是这个项目的真正管理者!”,一个洪亮的男子嗓音在人群中响起,庄晓梦循声望去,是一个满头乌发,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年。
“对!你什么力都没出,还要对我们耀武扬威。派个前台来对我们吆五喝六的,你凭什么做这个领导!”
“让我们服你,你得拿出成绩来才行!”。
......
庄晓梦并没有为此感到生气,而是浅笑一声,轻叹一口气道:“对,你说的很对。我确实很幸运,来接手的时间刚刚好,俗话说来得早不如赶得巧!可事实就是现在站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们心中的荀主管。我没有必要一一向你们解释我在这个项目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但尊重是相互的。我现在没有什么有求于你们的事情,但我相信你们总有一天会有求于我,而我就是那个可以决定要不要帮助你们的人,就凭我能够空降到这个位置,而你不能。”。
众人皆轻蔑地一笑,似乎并不把庄晓梦的话当做一回事。这时,一个轻叩玻璃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众人与庄晓梦一起转过头看去,只见刑其韵站在门外。西装革履的刑其韵总是会令庄晓梦不自觉眼前一亮,但只须臾她就回过神来,退到一旁,并将话筒让出来。
刑其韵用凌厉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台下众人,随即缓缓朝庄晓梦走去。他冲庄晓梦轻轻点点头,然后微弯着腰拿起话筒,低声说道:“大家是对我请来的人有什么不满是吗?”。
众人被刑其韵的气场震慑到,方才讨论声阵阵,此时也都静下来不敢吱声儿了。见众人不语,刑其韵继续说:“那好,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庄总在这个项目里都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以及她到底配不配得上坐在这个位置。”。
刑其韵单手拿起话筒,走到台下,然后来到荀修亭身旁,拉过他身侧一辆空椅,转身坐下去,说:“财务部,你来告诉我,这个项目的前期成本和近半个月的成本对比结果,孰高?工程部,你们和瑞玲公司长达半年的矛盾是如何解决的?摄影部,你们半夜被困在山坳上,又是怎么下山的?开发组,技术遇到瓶颈,荀修亭出差,又是谁熬了一个通宵给你们解决?公司聘请你们,是让你们来解决问题,而不是给管理者制造问题。庄总最近确实很少呆在公司,但是你们的文件她有没有拖过一天?”。
庄晓梦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刑其韵说得哑口无言的众人。人群之中方才还对庄晓梦大放厥词的人,此时也都纷纷低下头去,无可反驳。见状,庄晓梦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回到台前将自己的笔记电脑收起来,然后准备结束这场会议。只听刑其韵站起身来说着最后一句话:“以后开会,我不想再看见一次庄总一个人在台前调试设备的画面。如若不然,技术部我也可以换!做好你们的本职工作!下一次,我不会再这么客气!”。
中国似乎第一次见到刑其韵生气的模样,均埋着头不敢看他。只有技术部在听见刑其韵的话后,悻悻地走上前来想为庄晓梦拆除连接着她笔记本电脑的数据线,却被庄晓梦拒绝道:“谢谢,我自己来吧!这点儿小事我还是可以。”。
技术部几人皆面红耳赤,仿佛受到了羞辱一般。确实,庄晓梦口中的“小事儿”却是他们领着工资本该完成的工作,却因为心中对庄晓梦的隔阂,从一开始就不曾想过要插手。
从三楼回来,庄晓梦放下电脑转身对刑其韵说:“你一天神出鬼没的,怎么会对我的事这么了解?”。
刑其韵拿起庄晓梦桌上的中性笔把玩了一阵,回道:“我自有我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