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钊与窦扬深知自己的处境,在霍去病那强大的压迫阴影之下,他们毫不犹豫地开始了逃亡之旅。
窦扬跑着跑着,突然停了下来,对晁钊说道:“对方肯定料定咱们会往西往北逃,那是回去匈奴的正常方向。咱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往东往南绕个圈,先把他们的追踪方向搞乱。等他追不上了,咱们再瞅准时机拐向北边。” 晁钊闻言,觉得此计可行,便与窦扬一同朝着东边疾驰而去。
而另一边,霍去病派出了赵充国去执行追踪任务。
赵充国是霍去病这一次河西之战经过陇西郡发现的一个人才。他虽然才十三岁,但熟悉匈奴和氐羌的习性,待人处事很有勇略。
几次接触下来,霍去病很是满意,本来想直接封他当军司马,相当于个人秘书吧。军司马是大将军的属官,大将军直属的部队分五部,每部设校尉一人,军司马一人,校尉再没其他的副官。
但是众将说这娃历练还少,最重要的是才十三岁。霍去病就说甘罗十二还是丞相呢,你胡子一把职位也没我高,搞的下面的人不敢再多嘴。
不过霍去病也不为己甚,给了赵充国一个假司马。汉朝官名凡是加个“假”的,都是副贰的意思。假司马即司马的副贰。余类此者甚多,如假军侯,即军曲侯的副贰。
赵充国带着四个助手,踏上了追踪之路。
这四个助手皆是霍去病手下的精英之辈,作战经验丰富,能力超群。赵充国心中明白,以自己作为主导,这是霍去病给予他的一次宝贵的历练机会,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出色地完成任务,不辜负骠骑将军的信任。
赵充国对自己的追踪技巧和观察力有信心,但是追着追着,好像失去了踪迹。窦扬的声东击西策略很奏效,赵充国等人在错综复杂的山间中迷失了方向,追丢了目标。
“该死。”赵充国绝非等闲之辈,他很快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了当前的情况——对方的脚力肯定不会超过自己的骏马,现在一个时辰的路程早超过了,还没发现对方的踪迹,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对方根本没往这边逃!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赵充国心中暗骂自己:“想玩‘声东击西’?哼哼,没门!”
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和果断的决策力,他迅速调整了追踪路线,凭借着马匹的优良脚力,绕到了前头,在一个三岔路口汇聚成的小镇口等待着——给窦扬晁钊来个“守株待兔”。
按照推算,如果不出意外,对方会在中午到达这里,赵充国就等待着窦扬和晁钊的出现,而四个精骑也不怀疑能不能等到,就静静地等着。
这里是雁门关往东去的一个聚落,在雁门关前的崇山峻岭之中,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交通要道。此处有一座庙,平日里香火旺盛,往来的旅人香客众多,为这荒僻之地增添了几分人气。
窦扬和晁钊一路狂奔,不知不觉便逃到了郅都庙附近。
这郅都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当年王娡暗中唆使大臣,向汉景帝请求册立栗姬为皇后,刺激得汉景帝大怒,将栗姬的儿子太子刘荣废为临江王。随后刘荣侵占宗庙之地修建宫室的事被告发,汉景帝召刘荣入朝,刘荣进长安后,被送进中尉府接受审问。
面对时任中尉郅都的严厉责讯,刘荣心里害怕极了,请求郅都给书写工具,要直接给他爹汉景帝写检讨书求宽恕,但郅都不给,就要他如实招供。不久后窦婴派人暗中给刘荣送去书写工具,刘荣写了谢罪信后自杀身亡。
窦太后得知长孙刘荣死讯后大发雷霆,心里深恨郅都执法严苛,不肯宽容刘荣,准备用严厉的刑法处置郅都。汉景帝赶紧任命郅都当雁门郡守,派遣使者持节去找他,让他不必到长安领旨,就直接赴雁门上任。然后可以根据实际情况,独立处理这里的政事,不必回京述职——就怕郅都被他娘窦太后抓住砍了。
郅都到雁门关之前,匈奴人连年派铁骑南侵,骚扰边境,导致边境数郡久不安宁。郅都抵达雁门郡后,加强边防,杀伐果断,匈奴骑兵捞不到好处,还不时损兵折将。当得知是郅都就任雁门太守,匈奴人敬佩郅都的节操威名,便全军后撤,远离了雁门。
郅都忠于职守,公正清廉,对内不畏强暴,敢于对抗豪强权贵;对外积极抵御外侮,使匈奴闻风丧胆。匈奴曾用木头刻成一个郅都样子的木偶,立做箭靶,命令匈奴骑兵训练骑射,匈奴骑兵们畏惧郅都,竟没有一个人能够射中。直到郅都死去时,匈奴一直没敢靠近雁门。
但后来雁门的事传到京城,窦太后得知儿子又重用了郅都,在她的干涉下,郅都还是被杀了。郅都死后不久,匈奴骑兵重新入侵雁门。
谁真正为百姓好,在当地百姓心中就会很怀念他。郅都的事迹被当地广为传颂,有人就塑了他的金身,建了这座用他名字命名的庙宇,逐渐成为了当地人心中的一处圣地。
“这里人这么多,我们先歇歇脚,顺便吃点东西。”窦扬说道。
就在窦扬和晁钊在郅都庙前稍作喘息,略做瞻仰时。赵充国和他的同伴如同鬼魅般出现,截住了他们的去路。赵充国看着眼前的两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高兴的笑容,心中暗自想着:马上就可以完成骠骑将军交代的任务了。骠骑将军此前交代要小心这两人,说他们有点滑头,但现在看来,这还不是手到擒来。
窦扬和晁钊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明显针对自己的人,窦扬警惕地问道:“你谁啊?” 他的目光扫向赵充国身后那四个骑兵,只见人和马都彪悍异常,心中不禁一凛,深知自己对付其中一个恐怕都极为困难。
赵充国微微拱手,好整以暇地说道:“不才赵充国,是骠骑将军座下的假司马。”
晁钊皱了皱眉头,问道:“骠骑将军是谁?”
赵充国老实地回答:“骠骑将军是霍将军。”
“假司马是什么马?”晁钊也边装着糊涂,边四处打量着有没退路。
赵充国很实诚:“假司马不是马,你也别想跑。”
窦扬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想要激怒赵充国,好让晁钊从另一侧逃走。于是他开口损道:“那骠骑将军他可比你帅多了。你跟他在一起可丢他份了。”
然而,赵充国却并未被激怒,他神色平静,不为所动,似乎早已看穿了窦扬的诡计。
窦扬见激将法不成,又继续说道:“你挺有风度的呀!但有你这样对待客人的吗?怎么也得让我们吃饱了再比吧。” 他转头问赵充国的手下:“喂,你们吃过饭了吗?没见过他这样当老大的,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
那四个骑兵仿若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丝毫不为窦扬的话语所影响,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紧紧盯着窦扬和晁钊。
赵充国冷笑一声,揭穿了窦扬的计谋:“你别激将,也别想挑拨我这边的任何一个人。”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强大的自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晁钊接着窦扬的话说道:“你是没当家不知柴米贵。你想想,现在我们去吃,是我们自己掏钱,等下你们抓住我俩,我们再吃,钱就得你们付。”
赵充国略作思考,假装老成地说道:“不过呢!我还是乐意被激将,让你们吃顿饱饭。”
窦扬心中暗喜,想随便进了一家街边的食肆,打算先对付一下饥饿感再说。而晁钊则径直走进了小镇最大的那家铭雁酒楼,这家酒楼原本是一个废弃的驿站改造而成,而能拿到废弃驿站的人,总是特别有办法的人。
这酒楼虽然规模比不上长安城中的大酒楼,但在这小镇上也算是颇为气派。赵充国不敢掉以轻心,让三个骑兵堵住酒楼门口,自己则带着另一个助手围着饭店仔细查看了一番,确保没有其他出口后,也请四个手下一同吃饭,他们就坐在大门口,将出路堵得严严实实。
晁钊趁着吃饭的间隙,偷偷溜去后厨结账。他悄悄告诉店老板:“那边那几个大兵我认识,带头那个叫赵充国,人品很差,没带钱,打算吃霸王餐。你看他没准没吃完就要跑,一定要看好了。”
店老板听了晁钊的话,将信将疑。在他的印象中,卫青和程不识治军严明,士兵与地方交易向来循规蹈矩,秋毫无犯。但他也知道,难免会有个别大兵酒后失德,做出些不光彩的事,所以也不可不防。老板冷笑一声,心中想着:想吃霸王餐,也不看看这店是谁开的。再看那五个人,越看越觉得他们像贼。
就在赵充国等人吃到一半的时候,晁钊和窦扬瞅准时机,跳窗逃走了。
赵充国见状,心中顿时着急起来,他和手下们立刻起身,想要去追。然而,他们刚起身,就被老板叫来的几个地痞围了上来。
老板满脸横肉,恶狠狠地说道:“嘿嘿,赵充国!你想吃霸王餐是吧!我知道你人品不好。我打断你的腿,再送你去程大人那,看他怎么跟父老乡亲们一个交代!”
赵充国一脸茫然,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就这么“出名”了,而且还被人说成品德不好。
无奈之下,赵充国只得老老实实结完账,向老板证明自己人品并不是一直不好。等他出了店门,晁钊和窦扬早已跑得没了影子。
赵充国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心中气极反笑,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招,果然像骠骑将军说的,这两人很有意思。
他也知道,此刻不能气馁,必须集中精力,想方设法抓住这两个狡猾的家伙,完成骠骑将军交代的任务。
晁钊和窦扬如脱兔般从饭店的窗户一跃而出,趁赵充国被缠住,迅速逃离了那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两人一路狂奔,气喘吁吁,但头脑却始终保持着清醒,饭店老板只是缓兵之计。两人心里都清楚,以他们目前的实力,与赵充国及其手下正面交锋,那无异于以卵击石,打是绝对打不过的。
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唯一选择就是逃,但要想尽办法摆脱身后那如影随形的追兵,就有一个令他们极为头痛的问题,那就是对方的马匹太过精良。那些军马高大健壮,脚力非凡,奔跑起来速度极快,这让他们与追兵之间的距离始终难以拉开。
他们心中也曾闪过一个念头,去买马?可是在这蛮荒小镇,一时三刻还真不一定能买到合适的马匹。至于当偷马贼?虽然为之靡老师曾经说过事急从权,但他们内心深处还是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线,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想走上这条路。
就在他们焦头烂额,边跑边四处观望之时,晁钊和窦扬几乎同时想到,往没路的石头山上跑——和李广逃避猎鹰射雕者类似的选择。山上没有道路,有也是崎岖险峻,马匹难以快速行进,这样或许能够暂时摆脱追兵的追击,为自己争取一些喘息的时间。
另一边,赵充国终于摆脱了那些地痞的纠缠,带着四个骑手立刻沿着他们留下的踪迹紧追不舍。当他追到山脚下,看到两人往山上跳跃跑去的身影时,他略作思索,他对自己的追踪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果断弃马而上。
他心中清楚,军马身上都有烙印,没人敢私藏。即使马匹丢失,日后也能够找回,当下最重要的是抓住这两个狡猾的家伙。
晁窦两人狂奔,回头看到赵充国如此执着地追来,心中不禁暗自咒骂。他们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想个计策来应对。“分头跑?”不行,这里没有分叉巨大的道路,而到了大路,就又处于马匹威胁之下。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决定先拉爆对方的体力,然后瞅准机会挑个弱的下手,或者抓那个最快、跟的最紧的合力下手,也许这样才能有一线生机。
于是,他们在山上加快了脚步,利用地形的优势,在巨石和灌木丛之间穿梭跳跃,试图让身后的追兵疲于奔命。而赵充国和他的手下也不甘示弱,尽管山路难行,他们依然咬紧牙关,紧紧地跟在两人身后,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在这陡峭的石头山上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