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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徐彦辉在巡检员的岗位上已经工作了十多天了,从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对车间里的犄角旮旯都已经是如数家珍了。

自从徐彦辉来了以后,段丽上班的时候也是心情愉悦,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累,但是心里总是美滋滋的,因为夜里总会有个亲爱的人陪在自己身边,生活无比的甜美。

厂里大部分的工人都是在城中村里租住的房子,时间长了,晚上就隔三差五就有跟段丽交好的女工来串门。

车间里的人经过这十多天也都认识徐彦辉了,经常来串门的几个女人更是经常跟徐彦辉开玩笑,俨然一副老朋友的架势。

徐彦辉和段丽,也由开始的有点拘谨,到现在已然颇有老夫老妻的模样了。

吃完晚饭,段丽在院子里洗衣服,徐彦辉无聊的看着从张守城那里借来的纺织书籍,抽着烟悠闲的打发时间。

前几天他已经给村里的小卖部打去了电话,让老马给母亲捎去了话,告诉她自己在厂里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挂念。

“咱们是几号发工资啊丽姐?”

“一般是28号,最晚也就是29号中午”

段丽一边洗衣服一边回应着,她这几天也算计着日子,发了工资她就该往家里寄钱了。

“哦,老张说我这个月就能拿800,发了工资可算是松了口气了,天天吃你的喝你的,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段丽甩了甩手上的泡沫,走进屋里搂着徐彦辉的脖子温柔的说:

“不要这样说,我从来没想着跟你计较这些,咱们能在一起我真的很高兴,不要在钱上跟我计较这么清楚”

“话不能这么说,你也要往家里寄钱养孩子,钱也不富裕,再说我现在工资比你还高一百呢”

徐彦辉笑着握着段丽柔软的小手,他心里对工资早就有了打算。

“发了工资我给家里寄上400,留400块钱够咱们俩的生活费和房租了,你的钱就留着给孩子吧”

如果没有段丽,徐彦辉这800块钱的工资他最多也就留下100块钱吃饭,房租都省了,因为他完全可以去厂里住筒子楼,巡检员已经有资格住到厂里去了,都不用李富丽特批。

“你家里还有老爹病着,弟弟妹妹还小,也得用钱,这样吧,你给家里寄上600,咱们俩生活费花不了多少钱”

段丽早就有自己的打算,她不能像厂里那些女人那样,找到搭伙儿的就一切费用都靠着男人,再说她每个月700块钱的工资也足够她分配的了,给家里寄500,留200块钱够了。

“行吧,咱家里你说了算”

关于工资的事,徐彦辉没有跟段丽在纠结,段丽怎么说就怎么来吧。

“傻样儿吧”

段丽笑着拧了把徐彦辉,心里甜滋滋的。

“哟,这天还没黑呢两口子就打情骂俏上了?”

小薇出去玩去了就没关门,从外面走进来个女人,边进门还边笑着调侃: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要不我再出去给你们俩腾地方?”

来的女人叫夏山梅,菏泽定陶人,二十七八岁,干织布已经五六个年头了,算是厂里的老员工了。

“夏姐你真能闹,我们俩说工资的事呢,还腾地方,咋的,你还想看啊?”

段丽笑着跟夏山梅开着玩笑,伸手拉过凳子让她坐下。

“看就看,我还真想看看咱们徐大巡检员是怎么收拾你的,看把你滋润的,胸大屁股圆的,小脸嫩的都能掐出水儿来了”

徐彦辉已经习惯了这帮女人开这种露骨的玩笑了,女人多了就这样,就像男人到一起谈论的永远都是女人一样,女人们的话题永恒不变的也是男人。

“咋的,老朱伺候不了你了?看你那春光荡漾的样儿吧,是不是刚折腾完就跑我这里来了?”

老朱叫朱建峰,四十多岁了,厂里管半成品库,跟夏山梅搭伙儿租的房子离段丽家不远。

“你滚蛋,谁跟你们似的大白天的就没羞没臊的”

徐彦辉已经见怪不怪了,别说在家里,在车间里这帮女人跟他熟悉了以后也是经常的调戏他和段丽,入乡随俗,既然进了这个厂就得学会融入这里的生活。

“你俩先聊着,我把那两件衣服洗完再陪你们聊天”

“去吧,不怕我把你男人给拐屋里去啊”

“拐吧,反正我们又不吃亏,小心他收拾的你走不动路”

段丽玩笑着出去洗衣服了,进厂的这三年来,她和夏山梅的关系最好了,当姊妹儿处的。

“哈哈~~”

虽然粗俗,但这可能是女工们劳累一天最好的消遣方式。

“老朱呢夏姐?”

徐彦辉撂下书本,起身给夏山梅倒了杯茶,喝茶是跟段丽在一起后才养成的习惯。

“出去喝酒去了,半成品库里的老何辞职了,给他送行去了”

“老何?怎么辞了?”

“据说是儿媳妇给生了个孙子,着急回家看孩子去了”

“唉,又解脱一个,咱们还得在这里继续卖命”

夏山梅笑着调侃他:

“我们是卖命,你可不是,巡检员多好的活儿,又不累,小徐,跟我说实话,”

夏山梅一脸神秘的贴到徐彦辉耳边悄声说:

“你是不是真跟李厂长那打雷了?”

打雷,是纺织厂女工独特的暗语,不知道是不是全国的纺织厂都这样。

“别听她们胡扯,我总共就见过她一次,打毛的雷”

徐彦辉知道,关于他进厂第二天就调任巡检员风言风语很多,各种版本传的五花八门的,风牛马不相及,让他哭笑不得。

夏山梅笑着说:

“打就打呗,那个娘们儿长的又漂亮,看她整天穿个小短裙露着半拉屁股,走路那个sao样儿,你们男人不就好这口么?”

“打住,我就不好这口,她有的我们家丽姐都有,不稀罕”

“哈哈”

夏山梅捂着嘴大笑起来,白色的短袖花枝乱颤的。

“段丽,听到没有,小徐说李富丽有的你都有,他还不稀罕人家呢”

“你呀,好人也让你们这帮娘们儿给带坏了”

院子里洗衣服的段丽没好气的回头白了她一眼。

玩笑嬉闹了一会儿之后,夏山梅一本正经的跟徐彦辉说:

“我老家有个表妹今年十八了,想来咱们厂里干活儿,我问张守城的时候他说没工位了,小徐,你面子大,帮我跟张守城说说行不, 人家投奔我来了,连个工作都给安排不了,我回家的时候见面不好看啊”

虽然李富丽这个厂子是个私人小厂,但是工资及时,现在也没有胡乱克扣工资的情况,来的人就多了起来,张守城要人的门槛自然就高了。

“行,明天一早上班我就去找老张,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了”

徐彦辉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对他来说,助人为乐是件能令自己开心的事。

估计是当兵的缘故吧,他总是乐于助人,这也是他进厂短短半个月就能赢得这么多工人喜欢的原因。

“太好了,只要你开口,张守城敢不给你面子吗?毕竟他都没捞上跟李富丽打雷”

“你又来”

“哈哈~~”

段丽洗完衣服后夏山梅就神神秘秘的拉着段丽进屋里去了,两个人不知道说着什么悄悄话。

···

夏山梅十八岁结婚,到了二十二岁上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老公褚建国,也是定陶本地的,长年跟着村里的包工头在外地干钢筋工,工资不少赚,就是一年到头在家里待不了几天。

每年到临近年关的时候褚建国才回到家里,待到初五六的又扛着铺盖卷走了。结婚这么多年夏山梅也就是刚结婚的时候能天天见着人,本来相亲认识的就没什么感情基础,长时间的不见面,两个人也就无所谓感情不感情了,全靠孩子维系着。

褚建国是个老老实实的本分人,讷讷的不怎么说话,春节在家的那几天,除了领着孩子逛年集,就是晚上没完没了的跟夏山梅造小人,搞的夏山梅那几天都不好意思出门,怕被人笑话。

92年的时候,褚建国在工地上摔了下来,钢筋刺穿了胸口,虽然庆幸的没有伤到关键内脏,但是却伤了脊柱,双腿不太灵便了,为了养家糊口,夏山梅不得不丢下两个孩子跑到城里来打工。

跟着远房的一个亲戚来到了这个纺织厂,为了省钱就跟那个亲戚合租了一个房子,她那个亲戚当时在厂里锅炉房里干活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按亲戚论得叫他个表哥。

起初对夏山梅也挺照顾的,无论是厂里还是回到出租房都是关怀备至,让第一次出远门的夏山梅很是感动,就主动承包了所有的家务,包括男人的内裤袜子都是她主动给洗。

人都是感情动物,又都是背井离乡,住在一个屋檐下时间长了,两个人不免就产生了感情,终于在一天晚上,喝了点酒的男人就敲开了夏山梅的房门,半推半就的就睡到了夏山梅的床上。

有了第一次以后,两个人就一发不可收拾,也就光明正大的过上了两口子的日子。

虽然生了两个孩子,但都是女孩儿,婆婆一再叮嘱夏山梅要给褚家留个带把的续香火,所以就一直没有节育。

刚开始的时候夏山梅还挺小心的,但是时间长了也总有忍不住的时候,一不留神就怀了孕。

男人得知夏山梅怀孕后吓的脸都黑了,工资都没要就偷偷的卷铺盖跑了,把夏山梅一个人留在这里。

无助的夏山梅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两天后,终于还是一个人到医院里做了人流手术,回来整整休息了一个月,才算是缓过神来,又回厂里继续干活儿。

认识朱建峰是在是三年前,她去半成品库领梭子和经轴,正好遇到朱建峰值班。朱建峰是单县人,跟夏山梅算是半个同乡吧,两个人就聊了起来。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加上同是家庭不幸,两个人没事就下班一起聊天逛街,那时候朱建峰还是跟两个男人挤在一个小出租屋里,来夏山梅的房子里吃了几顿饭后就提出来要跟她合租。

夏山梅经过表哥的伤害对男人也看开了,能图她什么呢?无非就是晚上那点事儿罢了,再说晚上她一个守着这么一个院子也有点害怕,就答应了下来。

给朱建峰收拾出来西屋让他住,两个人平摊房租和伙食费,倒也相安无事。

半成品库的活儿比较轻松,下班比车间里早半个小时,所以每天基本上都是朱建峰早早的买好菜等着夏山梅回来,两个人相帮着做饭,心情好的时候还一起喝点酒。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两个人就睡到了一起,没有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感觉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夏山梅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妥的。她毕竟是个女人,即使再坚强也不如有个男人在身边踏实。

朱建峰这两年来对夏山梅确实也不错,虽然爱喝酒,但是从来不耍酒疯,房租和生活费也不让她摊了,一个人揽了下来,挺男人的。

唯一让夏山梅有点纠结的就是朱建峰虽然四十多了,但是比年轻人还能折腾,时间长了她就有点厌烦了,毕竟她的活儿太累了,每天下了班坐下就不想起来,浑身跟散架了一样。

最近朱建峰不知道在哪里买了个不知道几手的录像机和破电视,整天晚上抱着看,有的时候还拉着她看,更是变本加厉了。

夏山梅也烦,但是想想朱建峰的好,也就忍了,男人嘛,不想那点事儿还想什么,现在不是流行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么。

厂里跟她关系比较的好的姐妹凑到一起的时候也悄悄的交流这些,她才了解到情况都差不,她们的搭伙儿也是这个熊样,慢慢的她也就不以为意了。

厂里每到法定节假日的时候都会放假,她们这些搭伙儿的就心领神会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上个月放假回老家的时候,发现褚建国的腿不太好,原来还只是行动不太灵便,现在右腿膝盖竟然不能弯曲了,走路的时候只能是挺着右腿,这让本就困难的家庭更加的雪上加霜。

褚建国执意不去医院检查,她也只能是留了张车票,把攒下的所有钱都留在了家里,既然帮不上别的,就从钱上找点心理安慰吧。

生活在这个城市最底层的这些打工人都不容易,打工的女人更不容易。

生活就是这样,生下来容易,活下去容易,但是生活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