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仲桦退回来刚才的位置,此时此刻,他的眸子变的深邃。他知道,作为一军主将他得以身作则,哪怕他现在对广元有多烦忧,他都不能徇私,把接触过霍乱病人的广元接回军中。
这不仅是对军队的不负责,更是对整个并州的百姓不负责。
但是……
一向沉着的他,此刻的心情却十分复杂与痛苦。霍乱那种瘟疫,传播速度极快,死亡率还极高,让广元留在那种地方,无异于让把他推向死亡。广元……
安仲桦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他一咬牙,只好狠心的道。
“不行,不能派人去接你们小将军。从现在开始封锁那片区域,那些人平时的吃喝和需要的药材由专人去配送,不得有其他外人接触瘟疫病人。哪怕是你们萧小将军自己要求出来,也不能答应。从现在开始,全军戒严,时刻警惕瘟疫的传播!”
接下来便是各种复杂的安排,安仲桦虽然没有过应对瘟疫的经验,但他毕竟读过一些关于瘟疫的古书,依葫芦画瓢的安排下来,也算是条理清晰,安排妥当。
这一晚,他一直在强迫自己不断去做事情分散注意力,因为一旦他停下来,就会想到被隔离在瘟疫区域的外甥。这个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外甥,现在处于那种极其危险的境地,安仲桦百感交集。
终于在做了一晚上思想斗争之后,安仲桦悄悄叫来了几个跟着他十几年的老兵。
这些老兵以前都跟在安仲桦手下做事,不过现在他们中的许多都管理着自己的部门,并不是普通的士兵了。
尽管如此,这些人在见了安仲桦以后,依旧向他郑重的行了军礼。
“将军,您有什么事敬请吩咐,我们这些老伙计定当尽心尽力,为将军分忧。”
“是啊,将军。我们都是你手下的老人了,您有事尽管吩咐。”
安仲桦看着这群两鬓斑白的老家伙,眼角不免涌出感动的泪水。
这些都是同他出生入死的老伙计,而他却要他们去做那样糊涂的事。但在亲情面前,理智好像不值一提。
“诸位,想必你们都知道了瘟疫的事,而,”安仲桦说话的声音停顿,接下来他的声音变得哽咽。
“而我的外甥,却在那群接触过瘟疫病人的人群当中。作为一军主将,我不能堂而皇之的将她带回来。但作为舅舅,我也不能就这样看着他陷入危险当中。因此,我希望诸位可以帮帮我。”
在场的众人皆明白安仲桦的心情,换做是自己,他们也会放心不下。但现在的情况,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将军。
“将军,您说吧,要怎么帮?我们哥几个一定会竭尽全力,为您分忧。”
这群两鬓斑白的老人,个个眼神坚定,仿佛一个个整装待发的军人,就等着将军发号施令。
“我希望你们可以派一些人,去那个隔离区域,将我外甥带出来,然后安置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工作,也是我的私事,牵扯到需要接触瘟疫病人,所以对你们来说,你们可以自由决定去不去。”
这事安仲桦恨不得自己去做,但事实就是,他这个主将一旦也染上瘟疫,必定会导致军心大乱,还有可能会造成统帅这么多年的谋划功亏一篑。
所以说他的生命不仅是他自己的,更是统帅和整个甘州的,他不能过于任性。
而同样的,他也不能自私的要求这些老伙计一定得去帮他做这件事。
安仲桦本想着有一两个愿意做的就行了,但没想到的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退缩,反而是争先恐后的要去做这件事。
“将军,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只要你有需要,我会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对!还有我!根本不需要派其他人,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
“不止他们,我们也要!若没有将军的赏识,我们怎可能有现在的成就?别说是什么瘟疫了,就算前面下刀子,我也在所不辞!”
众人一个个拍着胸脯,连连保证。
安仲桦感动不已,他缓缓的走上前,给所有人都来了一个深情的拥抱。
“好兄弟,谢谢你们。”
“将军,我们该谢谢你才是。我们哥几个要是没跟你,这会儿说不定还在地里刨食呢,我们的后半生是将军给的,所以说,只要将军您有需要,我们在所不辞!”
天光破晓之际,一群士兵穿着黑衣,骑着马,悄悄从军营的后门溜了出去,他们一个个神色严肃,仿佛抱着必死的决心。
“我走之前已经向家里写了信,若这次我不幸染了瘟疫,没挺过去,就把家中所有财产留给我的几个孩子。”
“我也写了。不过我不像你们,都有那么多孩子。我妻子一生未孕,我只希望她后半生能过得顺遂。”
“都想开一点,瘟疫哪是那么容易得的。反正我就觉得我今年的运气特别好,不仅抱了孙子,还立了军功,我不相信我这么好的运气还能染上瘟疫。”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到了那片隔离区附近。
远远的,他们就看到一排小帐篷,而围绕着这帐篷的,还有一圈废墟石块垒起来的围墙。
其中一人惊讶的指着这些奇怪的建筑。
“你们瞧,这地方看着十分严谨,像是有人精心设计过一样。”
“不都说得瘟疫的地方都是又脏又乱的吗?我看着小将军这地方不像有瘟疫传播的样子啊。”
说曹操曹操到,雷广元正好要和军医们商量事情,就从自己的帐篷里走出来了。他远远的就看到几个骑着马的黑衣人,但由于摸不清楚他们是想干什么,所以并没有放松警惕。
“你们是做什么的?不要再靠近了,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这些老兵都是见过雷广元的,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他。在看到他安然无恙的第一刻,他们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