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站在门前望向那昏暗的天空,此时浓密厚重的乌云中已现出一道道紫色的电光,耳边还隐隐的传来一阵阵低沉的雷鸣,看来这憋了大半天的雨不消片刻就会倾盆而下了。
“师弟,怎么不多休息一会。”清源见铭丰和德文走过来,忙问道,“现下感觉如何?”
“你师弟我是山猪吃不了细糠,这见到真灵反倒是不适了。”铭丰笑道。自己并非要刻意隐瞒,只不过那道影像已出现了多次,只怕是与自己命格有关。
“少爷可还在睡着?”德文问道。
“一切还好。”清源微笑着点点头,自是知道德文的话中之意。
六子和大龙拿着药罐也进了院,待将手中的油纸伞收好,见德文和铭丰也在屋中,大龙忙去给几人烧水泡茶。
德文见六子看向自己点点头,那略肿的眼睛显然是哭过的。哎,这心病还须心药医,无论自己如何劝导终归还需他自己打开心结才是,尤其此等还绝非一般男女之事,若六子不能及时妥善的处理此事,还真怕会枉故了哥几个之间的情谊了。
素娥派人将晚饭送来东跨院,知道祺儿昨夜染了热症,又特意叮嘱厨子多做了两味清淡的小菜。许是换了季节进了夏的缘故,早产的麟泰本就身子弱连日哭闹的厉害,淑媛也因害喜看上去病恹恹的,自己真是分身无术,祺儿那边也只能全靠四叔小源来照顾了。
清源招呼柱子几人也一同来正房用饭,无意间看到坐在德文一旁的大虎就是一怔,短短几日未见这小子长高了不少,那模样越发长的像吕铁匠了,一瞬间心中对陈兰花、魏老五等人的恨意更是多了几分。
麟祺只看了眼六子,瞬时就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的尴尬,那林中的一幕幕更是在眼前浮现出来。麟祺胡乱的扒拉了一碗饭后,便说自己身子还有些乏想再躺一会,待钻进了被窝后又竖起耳朵听着外屋的几人闲聊。
柱子今日在田庄听到了一件事,自己午时在周边转悠时也听到了不少村民正聊着这个。日本人准备上冻之前在小台子那里修建一个火车站,裴镇长早将批文手续一类的文书准备妥当,不出几个月便会将告示发出,小台子周边的保济村、西城村、十里堡三个村子均要被占用。
三个村子现共计不过百余户,那些持有有田产地契者将迁至镇东,没有手续的人便会遣至镇西的荒岭周边讨活。裴镇长可是说了,此事关乎到红枫镇的繁荣,但体谅到村民们世居于此,特对那些最先前往镇东的村民将发放开荒补偿金,更是能优先挑选居所和田产,只是名额有限先搬者才可先得。
清源听罢不禁双眉皱起。看来刘源所言不假,小台子的火车线路不仅要与奉天段相连接还要直达加工厂所在,可真是有必要征用周边那三个村子吗?这种规模的占地难道只会建个火车站?裴镇长和倭人怕不是还有别的目的吧。
关外民风一向淳朴老实,若告示张贴出来自是不敢与镇公所抗衡,裴镇长表面上打着为民谋福的旗号,可背地里不知道和倭人又在谋划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刘源虽借假死脱身,可因此其老宅的房契也未能及时到手,倘若他和家嫂回来岂不是要无家可归了吗?虽说自己可以通过王四去办倒也算不得难事,可又与章府的行事有悖,那势必会给他人留下口实,此事还得要想个权宜之法才可。
“先不说此事是否为捕风捉影,可为何镇东的村民会如此谈论?”德文问道。
“我当时也是纳闷来着,可问过后才知却不是咱们想的这样。”柱子说道。
红枫镇上的田产并不多,其中良田主要是在镇北和镇东两处,章府的所有田产便都是在镇东,除了“小营子”那边的几户地主外,章府可是这地界田产最多的大户了,府中雇佣的佃农人数也是最多。镇西荒岭周边土质极差,纵是每年两熟可产量却是极低,年景好些也无法将公粮缴齐,能勉强糊口都算是烧高香了。
按照传来的消息所言,那三个村中的人若有房契地契在手,等他们来到镇东这边可是有优先选择居所和田产的权利,反倒是那些没有手续的人不仅得不得任何补偿,还得要搬离此地去往镇西,也有人好信的去镇公所办理房契地契,可现今补办的价格可不是寻常人家所能承受的,听说有几个去讨说法的人还被巡防队的抓了去。
德文轻叹一声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镇公所这种“趁火打劫”之事可没少做,这等明目张胆之举可要比搜刮民脂民膏还要名正言顺。
“德文兄,明日你若是方便就与丰师弟跑趟保济村吧,我和胡大爷去王队长那边看看。”清源说道,“裴镇长不会不知道若引发民怨可不是巡防队可以把控的。”
“我怎么感觉那姓裴的就没憋什么好屁。”柱子愤愤的说道,“听掌柜说,此事若是属实自是会对府里有所影响。”
清源蓦地点点头,自己得去田庄和李掌柜好好聊聊,没想到裴镇长的算计可是一个接一个的,这内中更是环环相扣,明里暗里貌似都与章府有着丝丝的关联,莫不是长兄与裴镇长之间有何“过结”不成?
六子和大龙去送德文回药铺了,铭丰也回西厢房去休息。清源这才想起德文出门前的叮嘱,看着那碗尚有余温、散出些许呛鼻的黑水不禁满是尴尬,抬眼看向里屋又露出一丝苦笑,轻叹一声随即深吸口气将汤药一饮而尽。
清源简单的洗漱后便轻轻地走进了里屋,见麟祺窝在被子中一动不动,这姿势哪里是睡熟的样子?这臭小子的睡相那可是“惊为天人”的。
“这几日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清源坐在炕边轻声说道。
“我睡着了。”麟祺将头埋进被子中。
“好吧,那就好好睡上一觉吧。”清源摇摇头,哎,等臭小子想和自己说的时候自是会说的,现如今还真不知道他那脑袋瓜里都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