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霄和东方启明往前走着，身后是拼命跟上去的三月七与穹。
“现在我所知道的情报不多，这也没办法，那个古兽看得我很紧，我只有请求祂封了我的口，以免我一着不慎露了馅儿。”
“所以你才需要那个可以把自己分裂的糖果。”
“对，要不然光凭我的能力压根突破不了星神力量的封锁，暂且分裂出来也是计划实施的必要条件之一。”
飞霄若有所思：“不过我很好奇一点，你怎么能确定你能在遇见我们的时候，就正好有那种糖果呢？”
东方启明耸耸肩：“没有也没关系，我有渠道，更何况那个皮皮西人我认识，如果他今天没有出现在那里的话，我就要去他家拜访了。”
“不愧是第一令使，人脉宽广。”
“过奖。”
两位令使的交谈很短暂，很快又陷入了沉默。
六只丹鹤也难得老实了下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沉默一直保持到了……
“花火？”
突然，东方启明停步，轻咦出声。
“怎么了？”
“见到了一位假面愚者。”
“听你这生疏的口吻，难不成你这位欢愉第一令使不是假面愚者？”
飞霄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问道。
但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东方启明还真的点了点头：“我不是假面愚者。”
“啊？……我开玩笑的。”
“我没开玩笑，我并非是假面愚者。”
东方启明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所有的欢愉令使都是假面愚者，比如我……
“其实最开始被那位发现，都是因为我选择成为了悲悼伶人——祂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于是大笑着赶来，硬塞给了我令使的身份。”
“……这般行为，倒是很符合常乐天君的性子。”
听了东方启明解释的缘由，飞霄就忍不住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过这个身份倒是给了我很多便利，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不敢来找我的麻烦，倒是让我省了许多事。”
“但是你看起来好像不大乐意。”
“哪个悲悼伶人会为了自己得到欢愉的力量而欢呼雀跃？”
东方启明无奈：“我宁愿给我赐福的是终末或者是丰饶，这样至少我可以继续好好的做一个苦行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
“但是你原先应该就是鬼族吧？”
“嗯，出云国知道吗？——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因为它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被虚无吞噬掉了，能记住它的人寥寥无几……
“而我也在那看不见尽头的虚无中沉睡了不知道多久，或许是有某位神明保护了我，又或许……”
他顿了顿，随后失笑：“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游历宇宙多年总是喜欢到处翻来覆去的讲……见笑了。”
“我能理解，人年纪大了就喜欢讲些以前的事情……仙舟长生种老人聚集时，就爱跟后辈讲些旧事。”
东方启明一笑：“长生种……或许现在我也算是长生种了吧？哈哈，鬼族的寿命相较于人类而言更加漫长，但是普通鬼族最长的也不过三百寿数，比起你们狐人一族还有不如……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出云国毁灭至今已逾千年……或许是虚无的沉睡令我身上的时间停滞也不是不可能……”
飞霄抬起头，一双眼眸倒映着天穹之上的梦境倒影：“谁知道呢——命途之力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时至今日人们依旧未能将它研究透彻，所以出现什么事情都不会奇怪。”
毕竟师兄活了又死死了又活，目前来看还没有哪位星神能拥有反复跨越死亡界限的力量，就算是丰饶也做不到把已经魂飞魄散肉身灰都不剩一点的人完全复活。
但是师兄可以。
她亲眼见过师兄在怀里化为虚无，但是很快又再度出现。
或许记忆与丰饶联手能够做到，但是这样的复活也不会是毫无限制的——记忆会在复活的过程中磨损、本源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就算是复活了，被复活的人能记得多少事情都是未知数。
“也是。”
而这时，胆小鬼丹鹤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说道：“之……之前我们列车组……列车组的丹恒有……有向权威科学杂志投稿他自己写的论文……那个……”
“磨磨唧唧的，我来说吧。”
武痴丹鹤恨铁不成钢地推了胆小鬼丹鹤一把，险些把人推到地上去，都是飞霄眼疾手快托住了胆小鬼丹鹤的屁股，这才避免了胆小鬼丹鹤摔一个屁股墩。
幸亏几只师兄全都缩小了身体，要不然她还不一定能完全托得住。
“丹恒在投稿之前曾经和瓦尔特先生聊天，他们曾聊到过这片宇宙的本质，瓦尔特先生将这片宇宙描述成一棵树，树上每一片叶子都是一个世界，世界会像是落叶一般凋零……”
武痴丹鹤记性相当不错，将那天偷听到的对话几乎一字不落地复述了出来。
飞霄和东方启明静静地听着，街边的人流似乎都与他们完全无关，那些嘈杂的音乐与喧闹声仿佛离他们远去。
等到武痴丹鹤说完，东方启明才开口：“我记得，那位说过，祂登神之时，曾经攀登上存在之树，见到了这片宇宙的真相——
“或许瓦尔特先生所说的树便是这个存在之树，只是我并不知晓那位爬上树之后究竟看见了什么，甚至差点坠入虚无，若非见到哭泣的婴儿，或许到了现在【欢愉】可能查无此神了。”
“那样的真相想必很可怕——不过也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嗯，宇宙真相是什么和大部分的人都没有什么关系……很久以前，我的父亲曾经说过一句话，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什么？”
飞霄再次一步踏出，只是眼前的所有景象犹如破碎的镜面一般纷纷碎裂，周围的嘈杂像是被何种存在一扫而空，唯余留下空洞的回响。
一念之间，改天换地。
这就是欢愉第一令使的实力——
他若是想杀阿尼尔，易如反掌。
可笑后者还不自知，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已然掌控了这位沉寂已久的令使，居然敢放心地将他交给外人。
飞霄抬起头，一双眼眸平静无比。
她并不畏惧他的实力。
她相信，自己只需要坚持不懈地走下去，总有一日也会达到他的高度——
只是自己的路会在什么时候断掉？
飞霄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世界可能是虚假的，我们的存在可能是虚假的，甚至就连我们的命运也是受到某些人的操控与掌握……”
两道都属于东方启明的身影合二为一，原本只是过耳的金发化为河流疯狂涌动开来，赤色的鬼角同样开始生长，直至化为两把利剑般的巨角。
“但是无论如何，爱，和勇气，永远是真实的。”
无数面具自虚空中诞生，或哭或笑，或喜或怒，围绕着他，像是在拱卫它们的神。
“有机会的话，替我朝黄泉问声好吧……就说，雷电·出云守·启明很想念她……”
他笑着说道，身形逐渐黯淡消失：“我的戏份到了这里就该正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你们的舞台，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祝你们好运。”
“但是丹鹤……”
飞霄看了一眼还挂在自己身上的六只师兄，有些欲言又止。
“不必担忧，时机一到，自会归位。”
东方启明朝着她和六个丹鹤笑了笑：“最后一个问题——生命因何而沉睡？”
“什么意思？”
飞霄一愣。
“不需要给出回答，这个答案，只需要在你心里就好。”
话音彻底落下，东方启明的身影就消失不见，只留下飞霄和六个丹鹤在这片空空荡荡的空间里陷入沉思。
……
“我们得在这里分别了，卡卡瓦夏——卡提卡人就要来了。”
是梦吗……？
啊，果然，通过偷渡的方式进入梦境果然不靠谱。
但是身为通缉犯，他们也只有这个选择了。
“为什么？卡提卡人已经抢走了我们所有的钱、吃的，还杀死了爸爸妈妈……他们还想要什么？”
年幼的声音夹杂着雨声在耳边响起，逐渐覆盖了自己的记忆与思维。
再眨了眨眼，她恍惚间看见了年幼的弟弟。
而那些熟悉的话语也不受控制地从口中吐出：“卡提卡人嗜血、残忍，贪得无厌：他们想要一切，所以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这是个诡计，一场复仇——记得吗？今天是【卡卡瓦】之日，也是你的生日。
“而他们知道埃维金人一定会在这天举办祭典，因此他们会借着这场雨，他们会来摧毁我们的大篷车，抢走想要的一切。”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但那些卡提卡人不知道，这次我们会反抗，天上来的黑衣人也站在我们这边——卡提卡人在他们面前毫无胜算，一定会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如果没有这场雨的话，那些卡提卡人就不会行动，我们也没有机会周旋——这都是母神的恩赐，而你是【卡卡瓦夏】受母神赐福的孩子，你的好运会保佑姐姐成功。”
但是很明显，面前年幼的孩子并不愿意她离开：“可……可有人会死掉的，你也会有危险……这哪里是好运了！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摇了摇头：“埃维金人有仇必报：母神在呼唤我，爸爸妈妈在等我，我必须回应……但她将好运赐给你，要你活下去。
“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埃维金人的血就永远不会流干——
“所以跑吧，卡卡瓦夏，不要害怕，不要回头：到山的那一边去——雨会长伴你，雨会保佑你。
“而我们，将在下一次【卡卡瓦】母神轮回之始的极光下重逢……”
她举起手来，将手掌贴上面前年幼孩子的手掌。
两道声音一道年幼青涩，一道成熟温和——它们渐次重合，像是在合唱一首歌。
“愿母神三度为你阖眼……”
她眨了眨眼，面前的少年就开始逐渐成长。
“令你的血脉永远鼓动……”
少年的声音清朗而张扬，只是脖颈之上多出来一道奴隶的印记。
“旅途永远坦然……”
青年的声音依旧张扬，透露出无比的自信。
“……诡计永不败露。”
她笑了起来，泪水逐渐蓄满眼眶。
“再见，卡卡瓦夏。”
“姐姐……”
你看到了吗，卡卡瓦夏？
我们终将在卡卡瓦的极光下重逢……
“给自己新起一个名字吧——我答应了那个孩子带你离开。”
“可是他……”
“他把这个机会留给了你，而我不是圣人，我身上还有属于曜青仙舟剑首的职责，救你们只是心生怜悯而已，能带走一个就已经是极限。”
“……我明白了。”
少年持明身上散发着恐怖的气势，手里提着长剑，浑身浴血。
她鼓足勇气抬起头，直视着面前少年的湛蓝色双眸。
他微微垂下眼与她对视，尾巴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既然想通了，那就走吧——想好要取什么名字了吗？”
“……就叫，伊西斯吧。”
伊西斯，据传是卡卡瓦母神的手下，执掌生命的轮回，能够赐予她的信徒新生。
而她也迎来了自己的新生，从此为了公理与正义，也为了那血海深仇……
“大岚神在上……我必将化身利箭，扫除这世间一切的不公与邪恶……”
“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