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昆难掩脸上的纠结与无奈，道：“即便我回心转意，让尚儿在天河郡安家落户，尚儿舅舅也不会同意此事的。”
“我太了解他舅舅了。”
“任何事，他都要站稳在不败之地，绝不会将主权交出。”
“其次，尚儿是他手把手调教出来的，无论是手段亦或是心性，都会偏向于他。”
“且这一次，我也是抗旨在了明面上。”
“此时此刻，覆水难收了。”
只要是丞相大人认准的时候，便无法更改。
李正心里却是泛起了狂澜，忧心忡忡道：“狄尚在苍龙州安家落户之后，你们父子算是达成了反目成仇的默契，以后你们父子，只是明面上的父子而已。”
“而且，这一步棋，丞相大人走的极其险恶。”
“他其实是想要让尚儿在苍龙州站稳脚跟之后，再请旨陛下，命你秦王麾下的部分猛将，进入苍龙州内，归尚儿调遣。”
“如此一来，就会分掉你的部分实权。”
“腾云州内，总还是有一部分人，坚信嫡长子继位的硬规矩。”
“看似是你狄家出现了两个王爷，实则是想要分裂。”
“恰好，尚儿又与你父子感情浅薄。”
狄昆抬手捂了捂脸，万般无奈道：“我又何尝不知晓这个道理。”
“而且，等到尚儿离开荒原古境之后，丞相大人也会想方设法的为尚儿造势的，到时候会以各种名正言顺的理由，来美化尚儿，为尚儿招揽更多的追随者。”
“更会传出我秦王府一脉家风不正的风言风语。”
李正心里也深感丞相大人的眼光与手段之毒辣，这位大人，无论做任何事，都会想方设法的将主权拿捏在自己手里。
如今来看，哪怕是在腾云州地界，许多事，也不是狄昆一个人说了算的。
丞相大人总会制造出一些时势，令狄昆这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处于被动中。
“可还有补救的法子？”狄昆小声问道。
这一次，狄昆是真拿不定主意了。
李正万般无奈道：“除非你两个儿子有一个，死在了荒原古境中。”
“只要狄尚与狄源活着回来，纷争就注定不会停下来。”
“而且，天月宗的青玄真君，已经被丞相大人记在了心里，尚公子手里的那柄藏心，也出自于青冥道统，丞相大人与青冥道统的李观一的交情似乎也很深，狄源背靠天月宗，那么狄尚就有可能背靠青冥道统。”
“虽说李观一不会参与世俗王朝之争，可狄尚终归是藏心剑的主人。”
“青玄真君可以护犊子，那么李观一也可以护犊子。”
“至于名分之争，狄尚嫡长子的优势太大，狄源不是狄尚的对手。”
“一个好舅舅，还有一个青冥道统，以及当今陛下的信任，这么算起来，狄尚的确已经有了一方王侯的气象。”
有些账，不管怎么算，都很别扭。
狄昆又想起了苍鹰谷的那个夜晚，那位弓背大汉，背负一柄重刀，也是长生境巅峰，号称尚儿的干爹。
没想到，多年未见的嫡长子，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且还因为贺语的原因，还掌握了京华书院的部分人脉。
而贺洲的门生故旧，本就范围极广。
“可以尝试服软，先试一下，或许丞相大人会松口的，丞相大人也是一个顾全大局，颇有风骨的人，自然也不愿意让尚儿与你父子之间成为仇人，这并非君子所为。”李正道。
狄昆闻得此言，内心深处一阵空虚。
摇头苦涩道：“你想多了，丞相大人在争权夺势的时候绝对不会顾及所谓的仁义道德，只要有必要，无论多么阴险歹毒的手段，丞相大人都会用上的。”
“而丞相大人，对我也不信任了。”
“如今来看，冯赫是真死在了尚儿手中。”
“这个仇，已经结下了。”
“丽华这里，心里也是有数的。”
“这一碗水，我已经端不平了。”
有些事，除了主动争取，也有被动的推波助澜。
若是狄源天赋平庸，不是人中龙凤，狄昆自然是有办法将这一场夺嫡之争扼杀在摇篮里，奈何狄源真的天生剑骨，深得青玄真君的青睐与看重。
一个麒麟之才的小儿子，他只需要略微展露一番自己的天赋，就自然会有追随者。
即便自己可以在明面上阻止许多事，可许多看不见的地方，狄昆也是无能为力。
就连军中部分人都倾向于狄源。
秦王麾下不少老将军，更愿意相信从小在腾云州长大的狄源，绝不会相信从小在京都长大的狄尚。
不说秦王立世子一事会如此纠结，哪怕是史书上一些颇有作为的君王，在立太子一事上，也得看群臣的脸色，也得根据天下大势，来决定。
论位份，狄尚是名正言顺的。
论实际，其实狄源才是根红苗正的那个人。
李正一时感到焦头烂额，身为天狼军师，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
“秦王这座门庭，在陛下心里有了尾大不掉的风险，陛下想要分解你的兵权，这一步棋，走的很巧妙。”
“现如今，也只能想办法让咱们的兵权不被分解的太多。”
“至于你们的父子感情，只能随缘了。”
“而且，现如今只能指望狄尚对你没有太深的成见，若是成见深了，他到时候肯定会想方设法，分解掉你更多兵权的。”
狄昆也渐渐提起了精神，道：“侯景与安晟两人，你觉得如何？既然他想要自立门户，就送给他两员大将？”
李正闻言，面色当即红温，气愤不已道：“你以为这是寻常大户人家给自家儿子分家啊？你想怎样，便可以怎样？”
“安晟与侯景两人一旦进入苍龙州，会令形势更加复杂，腾云州其余的将士们肯定会心生动摇之意，会更加倾向于尚公子，会让狄源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中，如此一来，你这一碗水就更难端平了。”
狄昆深深皱眉道：“那你意下如何？”
李正道：“暂时还未想好，得根据具体的局势做出判断，不过，你这位秦王殿下从现在开始，就得主动与军中老将们多走动，多培养感情。”
“动不动就在秦王府赋闲的日子，一去不复还了。”
“尤其是要多与下层的将士们走动，要让将士们觉得，他们没有你这位秦王是不行的。”
“但此事只能你一人行动，绝不可带着王妃。”
狄昆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李正面色笃定道：“暂时先如此，秦王这座门庭的绝对主权，我们也寸步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