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姜子牙从东周一路土遁,刚刚过了金鸡岭,进入到大商境内,突然感到一道让他毛骨悚然的神识扫了过来。
这道神识带着万丈血海,恐怖无边!
姜子牙五行遁术顿时被吓破了,从土里钻出,浑身都是泥,甩出了几百米远,吃一嘴草。
姜子牙震惊不已,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名讳。
化血魔刀。
主人:七首将军余化!
果然。
姜子牙抬起身抬头望去,眼前赫然是一道巨大的关隘!
金鸡岭是西岐边境,这里则是西岐入朝歌第一关。
汜水关。
总兵韩荣!
副总兵余化!
这时。
姜子牙顿时想到了长安壮汉的嘱咐。
“大商不比东周、西周,决不可滥用法力,尤其是城内人多的地方。”
姜子牙赶紧收敛法力,不再敢用遁术,跟着来往的行人,走进了城门。
他按照壮汉的嘱咐,拿出了东周给的路引,被几名守城兵将上下检查一番,默默走进了城内。
“人间变化如此之大,师尊为何没有嘱咐我?”
“仙翁送我时,也未曾说什么……”
姜子牙进城之后,叹息一声,他在天外天的桃园闭关修行四十年,除了给往来的仙人烧水煮茶,与外界没有任何接触,对人间之变化,一无所知。
如果天尊和仙翁来若想告诉人间之变化,也不过随手一指罢了。
或许,这等变化,对天尊而言,都是无需关心的小事。
也可能,天尊想让我在红尘游历一番。
姜子牙心里如此想。
……
昆仑山,麒麟崖。
此时,正躺在仙鹿上酣睡的南极仙翁,突然醒来,见身前站着一道身影,赶紧躬身行礼道:
“天尊,姜尚已经到人间去了。”
元始天尊道:“人间变故都与他说了吗?”
南极仙翁道:“弟子忘了。”
元始天尊静静看着南极仙翁,道:“忘记说了?”
南极仙翁:“忘记说了还是没说。”
元始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人间变化如此之大,本尊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姜子牙可能活不到封神了。”
“你速去……你别去了。”
“玉鼎……”
“去告知姜尚,在渭水等着,哪里也莫要去。”
……
几日后。
姜子牙半路被一辆柴车捎着,终于到了朝歌,他愣愣看着巍峨的朝歌城,眼中震惊起伏不定,足足站了一个时辰才回过神来。
“我只在山上修行了四十年吗?”
“不是四百年,四千年?”
姜子牙走到白石铺砌而成的神武门广场上,看着那座巍峨耸立如同长夜余火一般的红木高台,竟然发现有许多草头神,断断续续走上高台,然后捧着一张黄纸,激动的走下来。
姜子牙忍不住拦住了一位抱着孙子的六旬老人。
“老伯,请问这座不似人间的红木高台,是什么地方?”
老人看了眼姜子牙满头白发,又看了眼自己,道:
“老伯,你喊谁?”
姜子牙:……
“对不起……”
“……老弟,敢问这里是何处?”
老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原来是个文盲,哪个乡邑的,有没有报名参加乡学?我看你是外地人,东海口音啊。你这手里拿的,怎么是东周的路引?”
“这红木高台你都不知道?你怕不是从山里面跑出来的!”
“没看到上面写着封神台三个字吗?”
“看你七十多岁了,竟然孤身一人走来,连个孙子都没有?”
“儿子呢?”
“老哥啊,你不会连个媳妇都没有吧?”
姜子牙:……
……
一个时辰后,老伯满意的带着孙子离开了。
姜子牙深深舒了口气,走进了朝歌城。
他看着眼前完全不一样的朝歌,收敛心中震惊,循着五行八卦方位,终于找到了宋家。
姜子牙站在宋府门前,看着门庭依旧绿柳长存,叹道:“转眼间,四十年了。不觉风光依旧,人面不同。”
“子牙贤弟!?”
姜子牙叹息间,突然来了一辆豪华的车架,车里跳下来一位六十来岁,却精神矍铄的富家翁。
“兄长!”
姜子牙看到宋异人已然不是当年模样,心头一酸,忍不住走上前去攥住了宋异人的双手。
他见到姜子牙,也是感慨不已,二人携手搀扶,走进了宋府,至厅堂坐下。
宋异人挥了挥手,早有仆人送来膳食美酒,他看着狼吞虎咽的姜子牙,不由问道:
“贤弟数十年不通音讯,究竟去了何处?”
“为何现在才想起来看望为兄?”
“当年你我之情意,子牙都忘了吗?”
子牙老脸微红,叹道:“自别仁兄之后,尚想着遁世修仙,出世超凡,奈何缘浅分薄,被师傅赶下山了。”
“尚无处可去,只得来寻兄长。”
宋异人惊道:“贤弟在山上,学了什么仙法?”
子牙又是尴尬曰:“平日……只是挑水浇松,种桃烧火,扇炉炼丹。”
宋异人一口酒水喷了出来:“此乃仆役所为,修个甚仙?贤弟,你怕不是被骗了?”
姜子牙:“……”
宋异人摆了摆手道:
“算了算了,过去之事不提了。贤弟如今来得正好,为兄正愁没有信得过的人!”
“为兄如今在这朝歌城可是有三五十座酒楼,宋家巷附近新开的几家,具都是我的产业。”
“贤弟,今后你便替为兄打理这几家酒馆如何?”
姜子牙闻言顿时一愣,几十座酒楼,这是多大的基业!
他不由高看了这位仁兄一眼。
没想到,四十年过去了,他已经在人间享了富贵。
不过,他想到下山以来的遭遇,迟疑道:“兄长……小弟最近流年不利,我怕……”
宋异人不以为意,摆了摆手,道:
“你兄长我家大业大,还怕什么流年不利?”
“我这几十家酒馆,你每日去一家,到店里跟伙计们打好关系,一月之后,你和伙计们熟悉了,我才好安排你做管事。”
姜子牙虽然不愿做酒楼的差事,但想了想,酒馆毕竟是人多嘴杂之地,可以了解了解人间四十年来的变化。
于是。
姜子牙便对宋异人深深行了一礼,道:“都听兄长安排。”
宋异人哈哈大笑。
……
翌日。
姜子牙在宋异人的安排下去了第一家酒楼。
这一日。
平日热火朝天的酒楼,从早晨到晚上,一个客人都没有,准备好的猪羊肴馔,被这阵暑气一蒸,登时臭了,点心馊了,酒都酸了。
夜晚。
宋家。
姜子牙惭愧道:“兄长……要不算了吧啊。”
宋异人满不在乎道:“几两银子入水中罢了,何必恼他,为兄就是家大业大,明日继续!”
第二日。
姜子牙去帮第二家酒馆买面。
谁知,他分明算过今日晴,却突然天降大雨,满车的面全淋了。
宋异人:“……不必烦恼,为兄……家大业大。”
第三日。
姜子牙帮第三家酒馆买牛羊。
却不知,今日禁市,牲畜不许入城,都被官差牵走入了官。
宋异人:“家大业大!”
第四日。
姜子牙帮第四家酒馆擦拭灰尘,推塌了半堵墙。
宋异人:“……”
……
宋府。
姜子牙:“……兄长,要不还是算了吧。”
宋异人:“……子牙,我给你寻一妇人,你成家去吧。你运势如此之差,不知何日一命呜呼,先给祖宗留个后。”
姜子牙:“……”
三日后。
姜子牙在宋府无聊卜卦,发现凡涉自己者,卦卦不准,无奈又随手一扔,不由眉头一皱。
“相逢千里,会合姻缘。”
“喜结良缘之兆??”
“吾七十有二,结什么良缘。”
谁知,就在这时,宋异人突然领着一位富家翁走进了府邸,富家翁身后还跟了一位黑纱遮脸的婆婆。
“马叔,这便是我那贤弟。”
“他乃东海许州人氏,姓姜名尚字子牙,外号飞熊,与小侄关系密切。您看这一门亲……”
说罢。
他从手中取出黄金四锭,交到富家翁手中。
富家翁见姜子牙仙风道骨,连连点头,道:“贤侄说亲,定无差池,毕竟活着就好!”
然后他询问的目光看向身后的女儿。
此女连连点头,六十多岁的声音传了出来,道:“活着就好……”
姓马的老者露出满意的笑容,跟宋异人道了声告辞,欣赏的目光看了眼姜尚,然后转身离去。
姜子牙:????
马老者走后,姜子牙终于忍不住问道:“仁兄,这是何故?”
宋异人看了眼四周,见无一人,叹道:“你嫂嫂,总觉的你我兄弟之情过浓,非让我给你找一门亲事。”
姜子牙:????
他没听懂,不由道:
“兄长……尚近些日子当真流年不好,此等终身大事,更不能急啊。”
“现在尚若娶妻,只怕是天地间霉运最盛的女子。”
宋异人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
“子牙,为兄信得过你,你还信不过为兄?”
“这女子,乃马氏族长马洪之女,名马彗,今年六十八岁,尚是黄花闺女,才貌双全,正好配贤弟。”
姜子牙:……
他听到六十八岁、黄花闺女的字眼心里不由一咯噔,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宋异人笑着说道:
“为兄这就给你择一良时吉日,好成大婚。”
姜子牙为人内向敦厚,他害宋异人平白损失了不少银钱,一时竟不好推辞,只好叹息一声,任凭安排。
翌日!
宋异人摆下酒席,邀四方亲友,宋夫人呵呵笑着收份子钱!
姜子牙迎娶马氏过门,洞房花烛,成就夫妻!
当日。
朝歌便流传了一句童谣。
六十八岁黄花女,七十有二做新郎。
姜子牙闻言羞愧不已,再不敢出门,甚至不愿与马氏同房。
第二日。
马彗等了一夜,不见姜子牙入洞房,便走到姜子牙身前,静静看着他,开口说道:
“姜尚,我听闻你曾经学道修仙,现在只因稚童几句话,便门都不敢出了?”
“你这般心性,莫说修仙,人也做不好。”
好见识!
姜子牙闻言一震,这还是二人成婚之后,第一次听她开口。
他不由抬起头,看着这位穿着朴素、发髻散乱的老夫人,忍不住问道:
“夫人,你这般见识,不似寻常女子。尚可否问一句,夫人为何六十八岁尚未成亲?”
马彗看着姜子牙,沉静片刻,开口道:
“五十年来,说亲之人无数,可惜进不了我家大门,便都死了。”
“我今年六十八岁,我家门前死了三十六位媒人;父亲曾带我出门相一百余次,便有一百余人死于意外,我如何嫁出去?”
姜子牙:!
!
他顿时瞪大双眼,哑然无语,满脑子想的都是,此事异人兄知道否?
呵呵。
姜子牙随即摇了摇头。
他和宋异人兄弟感情深厚,兄长绝不可能害他。
毕竟,他此时……还活着。
姜子牙的目光随即看向马彗,皱起来眉头。
不过。
这是什么命数,他竟然从未遇到过?
所谓的流年不利,与之相比差太远了。
姜子牙忍不住想为夫人,算一算运势。
他随之取出银钱,谁知手中银钱还未洒出,便察觉到元神之中,一道道宛若扫把的神光从上古星辰之中,从无尽星河尽头,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直接撞了过了。
顿时撞的他修为大跌,元神骤裂!
“噗……”
姜子牙吐了一口鲜血,脸色惨白,面若金纸,连连咳个不停。
他吓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中全是惊骇,看着身前端庄的夫人,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谁知!
砰!
他脚下椅子顿时断了,一头撞到了墙上,随之轰隆一声,天塌地陷!
宋异人刚给姜子牙盘下的新房。
成了一片废墟。
数十丈外,一处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姜子牙扶着马夫人,心里松了口气。
“夫人啊……您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运势这般……凶煞?”
马彗似乎早已习惯这般场面,没有回答姜子牙,而是问道:“相公,这逃出生天的法子,是道术?”
姜子牙点了点头,幸亏他施了土遁,逃了出来,不然他前一日迎娶了马氏,第二日就要给新婚夫人送葬了。
马彗闻言,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样子,她静静看着姜子牙,道:“相公,朝歌未经允许,不可使用道术,会引起骚乱,干扰朝廷的布置。”
“你可能犯事了。”
姜子牙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位身高数丈,身披火红盔甲的猿猴从天而降,落到了他身前,天仙巅峰的气息让他元神都被冻结了。
梅山妖王袁洪!
袁洪静静看着他,开口说道:
“大王早有诏令,城镇乡邑,人族聚居之地,不可擅用道法。”
“你这道人,怎的知法犯法,跟我走一趟总兵衙门吧。”
“别杵在这里,挡着大王试验新车。”
袁洪没想到,朝歌城有他镇守,还有人敢在此乱用道术,他正吩咐左右将姜子牙带走,突然看到了马夫人。
这一刻。
袁洪八九玄功骤然运转,心血来潮的能力有史以来第一次到了极限,哪怕上次被圣人盯着,没有此时惊慌的感觉!
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无尽的危险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口中命令还没下完,顿时化作一道金光遁去!
下一刻。
姜子牙眼前,只留下几根猴毛,飘然落下。
姜子牙看了眼自己的夫人,皱起了眉头,脑海里还回想着方才那位猿大人的话。
“试验新车?”
他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发现给自己戴上镣铐的官差,突然身影一顿,然后惊慌失措的丢下手中铁链撒腿就跑开了。
“相公,你活了一天。”
姜子牙见马彗静静看着自己澹澹开口,一对眼眸之中隐约有什么东西飞驰而来。
他勐一转头,就看见一架无马牵引的马车,已经到了身前三寸。
下一刻!
姜子牙腹部顿时一痛,人仙之体都被撞的血液翻涌,一口老血喷了出来,飞出了几百丈。
“不好!”
“撞人了!”
“这,这,这路不是清障了?”
“咦……这不是昆仑山噼柴烧水的姜尚吗?”
“还真是,上次去玉虚宫,还喝过他煮的仙茶。”
“嘘!什么姜尚!按照辈分,咱们都得喊他一声师叔。”
“你们闯大祸了,把师叔给撞了。”
车架之中,顿时传出一道道声音,然后从车里陆陆续续钻出来十几号人。
数百丈外。
姜尚羞愧的无地自容,他乃人仙之身,等闲也伤不了他,此时正要悄悄离开,却发现车里钻出的一群人,已经把他围了起来,关心的嘘寒问暖。
远处。
城楼之上。
闻仲默默记下,截教彷制七香车第十八次试行驶,失败。
原因。
道路闯入一对夫妇,出了意外。
伤者:姜尚
子受静静看着城楼之下,被撞吐血的姜子牙,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他心里想过很多个,和这位封神大冤种见面的场景。
没想到。
竟然是在车祸现场相见。
然后。
子受目光盯着姜子牙,挥了挥手,开口说道:“把他捆起来,跟白面猿猴一起吊在城墙上,架火烤了。”
“这鱼饵挺大,不知道能不能钓个玉虚金仙来。”
子受话音落下,刚才还嘘寒问暖的截教弟子,立突然封住了嘴,手中法力涌动直接定住了姜尚的元神,接着变出几十条绳子,把姜子牙给捆成了粽子。
姜尚:????
马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