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爷,不好了,南朝这次可真下了本钱,都在觉华岛上筑城了!筑了个好大的城,就在觉华岛的腰部,周长好两千步,至少可以屯兵数万啊......”
深夜时分,北京紫禁城的文华殿中,连着骑了两天的马,弄得有点土头灰脸的内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正用沙哑的声音在向多尔衮报告。
“两千步?怎么可能?”多尔衮愣了愣,“范文程,你是不是道听途说啊?怎么会两千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筑一座那么大的城?”
古人的一步是指两条腿各迈一步的距离,差不多是一米半。两千步就是三千米了,周长三千米的城堡可不小了,城内的面积都超过半个平方公里了。这可不是城市,而是一座军事堡垒,内部没有居民区、商业区啥的,纯粹用来驻军屯粮的......半个平方公里有五十万平方米呢!
一个建筑面积五十万平方米的城堡可以屯多少兵?积多少粮?怎么都得有几万之数吧?多尔滚琢磨着:几万大军屯在觉华岛上,肯定是为了进攻辽东啊!这南蛮小太子莫不是在打由东北入山海关的主意吧?
“错不了的!”范文程道,“奴才派心腹装成商人上了岛,发现觉华岛腰部那一片都给圈进城墙了......城墙从岛子的南岸一直修到了北岸!”
“真有那么大?”多尔衮眉头大皱,“那得多少人开工啊?”
“哦,城墙修得不高,也没用砖石,也不是版筑夯土的,而是用麻袋填土堆起来的。”
这就是后世军队最常见的修筑野战工事的办法,而且是经过两次世界大战检验,一直到21世纪还在使用的最有效方法。防炮防弹的效果当然是很好的——人家连后世的火炮都能扛,何况这个时代的红夷大炮?
除了防御能力经得起考验,用沙袋堆砌堡垒还有两个好处,一是容易施工,堆沙袋的工程量比夯土要低很多,更不用说以砖石垒砌了。所以喻大仁和张煌言只需要一千多名官兵和两三千民夫,在不长的时间内,就能堆出一个大概的模样来。
二是容易维修。用沙袋垒成的梯形城墙在结构上是非常稳定的,几乎不可能用红夷大炮轰出大面积垮塌的效果。即便出现了一些垮塌破损,再用沙袋去填补就是了,根本不费什么事儿。
“用麻袋填土......那得用多少麻袋?”多尔衮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这么修城墙的,“而且这样能牢靠吗?”
“不知道,”范文程摇摇头,“总归比不上砖石和夯土吧?”
脑补一下的确是不如的,沙袋松松垮垮的,怎么能和坚硬的砖石和夯土相比?
范文程眉头紧锁,“王爷,南军修建在觉华岛上的城池并不是为了守御,而是为了屯兵进攻!如果他们用砖石修一个小堡,奴才反而不担心。可如今他们却以麻袋填土砌了个三千步周长的城池,只怕,只怕......只怕要大举攻辽啊!”
多尔衮轻轻点头,低声说:“言之有理,用麻袋堆个三千步的矮城,大而难守,都不用红夷大炮就能打破了......除了屯兵屯粮,还有什么用处?”
他说着话,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在反复权衡。
“王爷,”范文程看着多尔衮,“奴才觉得辽东、辽西都是我大清的龙兴之地,如果出了什么纰漏,这人心......”
“人心怎么啦?”多尔衮扭头瞪了范文程一下,“辽东、辽西海疆数千里,南人有大海舟无数,何处去不得?难道咱们还要处处设防?防得过来?”
范文程被多尔衮一怼,一下也哑口无言。
多尔衮站起身,在文华殿里面踱起了方步,走了约莫十几步,忽然停住了脚步,对范文程道:“范文程,本王再给你一道令旨......将辽西濒海三十里内的百姓全部迁走,所有村庄一律焚毁,田地中的青苗一律驱牛羊啃食!”
“王爷,您这是......”范文程讶异地看着多尔衮。
多尔衮冷冷道:“辽西、辽东沿海是咱们的七寸......分兵把守是不可能的。咱们满洲的天兵必须集中一处才能痛击南寇。要是分兵把守,反而会让他们各个击破,所以在辽西、辽东沿海坚壁清野是唯一的招。好在咱们在辽东、辽西的人也不多,别说三十里,就是坚壁清野一百里也无妨!
有了这三十里到一百里的荒野,咱们只要在辽东、辽西各布下数千八旗劲旅,就可万无一失了。”
多尔衮的应付办法虽然难看,但的确有效啊!沿岸坚壁清野可以搞出一个缓冲区,小股的登陆部队上了岸也过不了这一百里——这百里荒野没有居民,但是可以布置斥候骑兵。朱慈烺的新军如果列阵而战,也许可以和八旗劲旅对垒,但是要拼斥候夜不收,那可完全不是对手!
况且辽东辽西还是八旗的主场。小股的登陆部队上岸后就会被八旗的斥候骑兵遮蔽周围,就是两眼一抹黑了,怎么敢前进一百里?最多也就是在岸边转悠。
而大股的明军登陆和上岸后的行动比较慢,要完成登陆并且突破缓冲地带,至少得好几天。那时多尔衮布置在辽东、辽西的精兵已经严阵以待了!
依靠数千真满洲也许不足击退数万甚至更多的明军,但也可以拖延时间,等待大军从北京赶来。也可以对明军的后勤线进行打击,迫使他们退回岸边。
“王爷英明!”范文程恭维了多尔衮一句,这是打心眼里佩服主子——辽东、辽西那边的局势他想想都头疼,可没想到却被多尔衮给轻轻化解了。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从文华殿外面传来,那人还没进来,就已经嚷嚷起来了:“十四哥,出什么事儿了?大半夜的把我叫来......”
来人原来是多铎,他是被多尔衮叫回北京面授机宜的。他在前线那么久,家里一帮妻妾早就嗷嗷叫了,所以这两天劳累得很,都是忙到半夜才睡,可刚一合眼宫里就来人了。
范文程见多铎来了,连忙跪下行礼,“奴才范文程给主子请安。”
“哦,宪斗啊,你怎么来了?”多铎挥挥手,让范文程起身,他自己则在内侍搬来的绣墩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多尔衮道:“南兵从海上夺了觉华岛,还筑了个两千步的大城,看来要在觉华岛上屯驻重兵,接下去应该会大举进犯!”
“什么?大举进犯辽西......十四哥,你是不是要我去盛京当总管?”
“不是,”多尔衮摇摇头,“咱们可不能给南朝牵着鼻子走......他们犯辽西、辽东,咱们就跟着去,那就上当了。咱们得主动出击!”
“对!”多铎点点头,“打哪儿?”
“曲阜!”
“曲阜?”多铎脱口而出,“真要去挖孔圣人的坟?”
多尔衮瞪了弟弟一眼:“你胡说什么呢?那是朱慈烺那小子污蔑咱们的!你怎么也跟着说呢?”
“不挖坟......那去曲阜干什么?”
“包围啊!”多尔衮笑着说,“围上曲阜,然后吸引山东各处的南兵来救,就和咱们当年打锦州一样......南朝在山东布了重兵,其中不少还守着险要,咱们可不能一城一地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