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爱来了又走了,来的时候是报丧使,披麻戴孝,哭得跟死了亲爹似的。走的时候麻也不给披了,孝也不能戴了,更不敢哭鼻子了,因为多铎“死而复活”,他这个报丧使也就无丧可报了......
这事儿乍一看荒谬得不行,但是尚可爱冷静下来后,却很快明白了朱皇帝的意图——朱慈烺是想将解决关外问题的时间往后推迟一段时间!
现在大明朝的敌人有点多了,要多线开战,无论是国力、兵力都有点吃紧。所以朱皇帝就只能让敌人们排队挨打,一个个消灭。而关外的大清余孽在那么敌人当中算是比较难对付的,而且眼下还没和大明撕破脸。所以在朱皇帝需要消灭或打败的敌人当中,大清余孽的排名是靠后的。
但是排名靠后,并不等于永远都轮不到。
而朱慈烺之所以用“不承认多铎已死”的借口来推迟关外战争,是因为他要维护自己一直以来言而有信的金字招牌。
因为朱慈烺是守信用的,所以一旦册封多尼为关外之主,就不能随便找个借口撤了他的职,再派兵讨伐——欲加之罪,的确不患无词,但是封建领主和封建官僚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是非曲直,自在人心。
如果朱慈烺失信与多尼,那么其他人会怎么想?哪怕他们面子上依旧恭顺,但是心里面一定会有疙瘩。朱皇帝和下面的官僚和封建军阀之间的关系,就很难像现在怎么和谐了——现在朱皇帝下面的节度使、大都护、宣慰使、镇守使等等的,不仅没有异心,而且对大明朝廷还非常信任。
除了多铎,其他人只要一道圣旨召唤,就会立即入朝觐见,谁都不会担心有去无回......
这种中央政府和割据势力的和谐关系,对于朱皇帝的庞大帝国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国家太大,不可能全都搞流官,所以皇帝和封臣之间的和睦信任,就决定了帝国可以走多远。
至于削藩问题,朱慈烺也是有安排的,但并不是用阴谋权术去削藩,而是用契约精神来削藩——他和下面大多数的节度使、大都护、宣慰使之间都签了契约,规定了他们的任期和世袭代数。
其中吴三桂的安西镇是世袭罔替——也就是一代一代往下传,大都护都姓吴!
同样由吴三桂领有的河西镇则是终身所领——吴三桂一到点,朝廷就会另行委派节度使。
由唐王朱聿键领有的朔方镇也是一代而终——朱聿键一大把年纪都没有儿子,也就不存在节度使世袭的问题了。
代王朱慈炯的安北镇则是世袭罔替,待遇和安西镇一样!那是朱三太子在吕梁山和陕北当“贷王”熬出来的,朱三太子功劳苦劳那么大,朱慈烺不能不认。
高杰的北平军、黄得功的大宁军都是两代世袭——他们俩年纪都一大把了,要一代而终,恐怕就没什么干劲了。而且北平、大宁两军现在都在创业阶段,百业艰难,正需要他们努力奋斗。
至于北庭军,朱皇帝则在寻求将之分拆。他希望将北庭军领有的伊犁草原、准格尔草原拿出来组成一个新的北庭军,然后再让准格尔部建立一个新的汗国。
安南以南的静海军也有世袭罔替的待遇——朱慈照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架不住他运气好啊,跑路都能把安南给跑回天朝怀抱,还有什么好说的?而且朱皇帝现在没办法向暹罗派兵,只能依靠静海军的大将张勇出兵支援暹罗王都阿瑜陀耶城。
金瓯军的节度使则是五年一任,和大明的巡抚、知府一样——只要朱皇帝批准,是可以连任的。
而多铎领有的安东军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任期问题一直模糊处理,从没有挑明过......
......
“陛下,多铎真的是诈死?”
尚可爱离开南京的当天,御前两府会议上就有人问起多铎的死活问题了?
而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居然是锦衣卫指挥使朱纯杰。
“朱卫帅,”朱慈烺瞥了他一眼,“多铎死没死,锦衣卫不知道?”
“臣,”朱纯杰一脸纠结,“臣所知,他确实是死了......正月初五病逝于兴凯湖畔的建州城,应该是错不了的。”
当然不会错了,多铎睡得楠木棺材还是锦衣卫帮着买的——贾布斯现在可是满洲第一富翁,多铎生病的时候他又是献药材,又是请名医的,知道多铎没药救了还从大明购买了一口上等的楠木棺材运去东北。真是比多尼还像孝子!从他那里得来的多铎的死讯,还能有假?
朱慈烺点了点头:“那不就行了?”他又把目光投向兵部尚书李若琏,“兵部派人去和多尼谈判吧......只要他答应将安东军一分为三,并且交出辽东都司辖区,朕就认可多铎的死讯。”
还带这样搞的?李若琏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多铎明明已经死了,皇上居然不承认,非得逼着多铎继续“活”,还以此要挟多尼......大明朝有史以来最会折腾人的皇上非您莫属了!
“陛下,”军师吴三辅道,“多尼怕是不会答应这个条件吧?”
“朕知道他不会答应,”朱慈烺摇摇头,“但是咱们现在有把握速取关外之土吗?咱们要是承认多铎以死,那么安东分镇的事情就不能拖了......多尼万一弄险,在关外称帝建国,我们怎么能置之不理?”
首辅路振飞听不明白,问朱慈烺道:“陛下,您不承认多铎已死,多尼就不反了?”
“那当然!”朱慈烺一笑,“多尼得好好准备一下才能反啊!而且......他准备怎么反?山海关就在他手里,他敢进来吗?”
“不敢的,绝对不敢。”吴三辅连连摇头,“怎么敢自己送上来让咱们打?”
“那他还反什么?”朱慈烺笑着,“只要朕不承认多铎已死,安东就没有分镇和继承问题。”
路振飞说:“可是这样也拖不了几年啊!”
朱皇帝冷笑;“朕也没想拖几年......拖到萨摩藩垮台就行了!”
“萨摩藩有那么要紧?”礼部尚书钱谦益问。
“很要紧啊!”户部尚书郑芝龙接过话题,“这几个月,咱们已经损失了五六十条大鸟船......日本贸易也完全中断,去朝鲜都不安全了!所以咱们必须尽快打下萨摩藩,解决鹿儿岛湾的西班牙舰队基地。”
西班牙舰队现在明着来不行,堂堂之阵是打不过明英法荷葡联合舰队的,但是拆开打破交还是很厉害的。
而明朝的大鸟船航速慢,船员少,最怕被武装盖伦船拦路抢劫了。
“海陆军准备得怎么样了?”朱皇帝问。
“差不多了,”吴三辅说,“这几个月陆续有三十一条武装盖伦船加入了联军舰队,咱们自己还有二十七条武装盖伦船,英法两国的礼物船有十三条,也加入联军舰队......总共有七十一条!
其中约莫半数已经派出去护航了,还有三十六条都集中在吴淞江内,排队安装回旋轰击炮,现在差不多都装好了。”
所谓回旋轰击炮,其实就是把一门轰击炮(洪兴七年式24磅短管炮)架在一个圆形的铁轨上,可以360度转动——这个设计不是朱慈烺开得金手指,而是早就有了,这个时代大型武装盖伦船上都会摆几门大口径的火炮,其中相当部分是就是架在轨道上的。